短暫的相遇像一場煙花,放完,新年也就過去了。開學後,祝安甯換了一個新同桌,叫廖晴。
比起之前喜歡讓祝安甯誇他帥的傻缺同桌,這個廖晴更讓她讨厭。她是她們年級有名的大姐頭,當時她們鄉鎮初中師資差管理混亂,拉幫結派的小團體很多,還有一些和社會上的小混混玩在一起,平時認哥哥叫姐姐。
廖晴就有幾個校外的“哥哥姐姐”,所以她在學校一直非常嚣張,聽說她之前喜歡一個别班的男生,知道對方有喜歡的女生,帶着小跟班三天兩頭地去找那個女生麻煩。
後來,那個女生大概被欺負得受不了,就沒再來上學了。
而廖晴依然每天在學校為非作歹。
估計是為了樹立大姐頭的威信,自從祝安甯和她成為同桌後,她就開始使喚祝安甯,包括但不限于幫她端茶倒水,帶飯,做值日。
有時候食堂的飯不好吃,她還會命令祝安甯出去給她買,以至于祝安甯常常被值周老師抓到,還好祝安甯一向臉皮厚,被罵幾句也不痛不癢。
兩人就這麼一直不算和諧但勉強保持和平地相處着。
直到臨近期末,班上轉來一個男生,那個男生長得小有姿色,打扮得在當時看來挺潮的,不出意外,廖晴看上了他。意外的是,不知道是誰惡作劇,寫着他名字的情書出現在了祝安甯課桌裡。
然後,廖晴就發瘋了。
她問祝安甯是不是也喜歡那個男生。
祝安甯建議她有空去看看醫生。
她不聽,開始針對祝安甯,用現在的話來說應該叫做“霸淩”。
因為祝安甯在班裡本就沒什麼朋友,所以廖晴直接跨過了“孤立”這一步,在上體育課時故意絆倒她,往她的課桌裡倒垃圾,在她椅子上倒墨水,撕掉她的作業。
祝安甯自然有過反擊,比如清理課桌的時候偷偷把垃圾放進她書包,把她的作業改成自己的名字上交,趁她不在的時候把筆芯裡的油墨弄進她水杯,順便再吐兩口口水。
廖晴向來嚣張跋扈,知道後氣急敗壞,當即就要打人,但礙于學校總歸有老師在,動手恐怕也讨不到好處,于是惡狠狠地發話警告:“祝扒手,這周五放學你給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誰跑誰是狗!”不蒸饅頭争口氣,祝安甯已經忍了她快半年,這種撕破臉的時候格外亢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大話說出去。
過完嘴瘾,祝安甯趁上課的時候仔細想了想,周五放學,她找過來的肯定是她那些哥哥姐姐,他們要麼是初中讀完就混社會的,再不然就是縣城職高的學生,年紀比她大,人也比她多,兩拳難敵四手。
所以到了周五,祝安甯早早就收拾好了書包,等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一響起,屁股着火似的飛奔出去。
這種時候,不跑才是傻子。
再說這個世界上不講信用的人多了去了,不差她一個。
但祝安甯還是低估了她的“哥哥姐姐”的實力。
走出學校沒多遠,她就被三男兩女擋住了去路,祝安甯從小特别愛看武俠片,總夢想着自己能像裡面的主角一樣某天突然得到失傳的武林秘籍,習得絕世神功,都不用拔劍,手一揮就氣勢如虹地幹到一大票人。
可現實不是小說,祝安甯沒有絕世神功,被逮住後,就像一隻被籠子囚住的鳥,被他們拎進了附近一個人少的巷子。
“祝安甯是吧?”問話的是燙着波浪卷的女生,塗着紅紅的嘴唇子,穿了一件牛仔短裙和坡跟鞋。
祝安甯突然還有點感謝廖晴沒和她們說自己的外号。
見她不吱聲,波浪卷扯了下她衣領:“就是你在學校搶廖晴男朋友?”
“......”
她也應該去看醫生。
那男的又不是什麼金銀财寶,自己沒事搶他幹嘛?
況且他隻是長得比普通男生好看那麼一點,和真正好看的人比起來,不過就是魚目混珠,稍微比較一下,天差地别,一目了然。
無端的,祝安甯又想起梁逸洲,想起那個雪夜,他撐着一把傘,隻是單單站在那,就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問你話呢,啞巴了嗎?”見祝安甯依然沒回話,波浪卷突然暴躁起來,塗着指甲油的手指險些戳到她臉上。
好在另一個梨花頭女生脾氣稍微好些,拉住她的手:“先等晴晴過來吧。”
“看着就一副小賤蹄子的樣。”
她生氣地瞪祝安甯一眼,轉過頭去叫蹲在巷子口抽煙的男生,“李洋,抽完了沒?過來。”
被叫的男生掐掉煙,另外兩個也拍了拍屁股起身,吊兒郎當地走過來。
三人的目光掃過祝安甯。
“嗳,這妞比上次那個還好看啊。”其中一個染了黃毛的男生目光一直停在祝安甯臉上。
波浪卷:“你們男的真膚淺。”
“什麼嘛,你們女的不也是,搞的你不喜歡看帥哥一樣。”
“我們沒你們這麼賤,看到好看的就和狗一樣貼上去。”
“不是,我哪裡又狗了?周慧琪,你别太——”
“行了,有什麼好吵的。”兩人莫名其妙嗆起來,那個叫李洋的男生打斷道,“廖晴怎麼還沒來?”
“誰知道呢,讓我們提前過來,自己又磨蹭,”黃毛有些不爽,“洋哥,你說待會兒能不能讓她别打臉,上次打了那個女生四十多個巴掌,我看着都——”
“怎麼?憐香惜玉起來了?”波浪卷嗆他一句,又得意地看向祝安甯。
祝安甯心裡開始發毛。
之前她還隻是忐忑,現在知道她們不是來虛的,緊張,恐懼就像沸騰的油鍋,一陣一陣翻滾着。
“脫衣服拍幾張照就得了呗。”
“搞得脫了衣服你沒動手一樣。”
“你們又沒說不能動手,浩子不也動手了,他還動嘴嘞。”
“李洋就沒動啊。”
“那你是不知道他,他前兩天還在看那個妞的視頻,一邊看還一邊——”
他們的笑聲鑽進祝安甯耳朵裡,像毒蛇的信子,陰冷又潮濕粘膩。
祝安甯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想要逃跑......
她甚至後悔得罪了廖晴。
可是他們幾個圍在身邊,不等她思考能從哪邊跑出去。
巷口傳來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