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清衍垂下眉眼,目光落到那攥住自己襯衫一角的指尖。
因為拉扯而帶來的微痕淺淺綻開,抓着他衣角的手輕輕顫了顫,稍微松了些力道。
他有些不解地擡起目光,側過身便對上那雙有些濕潤的眼睛。
微微上揚的眼尾,淺棕色的瞳目欲言又止,像是想要說什麼一般。
垂下來的纖長睫毛微微顫了顫,投下一片柔軟的陰影。
夕陽昏黃的光将她的眉眼暈染地很溫暖,讓本來張揚冷淡的線條柔和了許多,與眼底那份郁悒融合,竟有些示弱的錯覺,讓人不忍于心拒絕。
遲清衍看着她動了動唇,但終究沒說什麼。
時雲岫的動作不明顯,但遲清衍還是下意識地擋住了身後的她。
他面上笑得很自在悠然,手上收拾的動作不停,和平常無異,側過身自然地對站在門口不遠處的朋友們招招手:
“我等下有點事,你們先走吧。”
“說好幫我抽紀念卡的,遲清衍你怎麼這樣。”
上午那個很明顯被團欺的男生耷拉着腦袋哀怨道,旁邊的宋阙跟遲清衍交換了個眼神,拖着他轉身就走:
“行了,楊笑,我幫你抽。”
“你别拽我啊,你有遲清衍歐?”
“張航,我拖不動他,交給你了。”
另一個偏向書生氣的男生接住被宋阙嫌棄推過來的楊笑。
楊笑哭嚎着抓着後面門框:
“不!宋阙,你這個非酋,鐵定保底!”
宋阙笑得很核善,将楊笑扒拉在門框上的手指一根一根無情地從門框上扯下。
楊笑後仰倒在張航身上,鞋跟劃在地上,無助地被拖走。
……遲清衍的朋友,這麼活潑的嗎?時雲岫心中暗自腹诽着,還真是跟想象中不太一樣。
她松開抓着他的衣角。
待那三人走後,遲清衍轉過身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讓時雲岫看到這副畫面一樣,擡起右手不自在地遮在下颌前。
眼神有些飄忽,那雙帶着有些湛藍的深黑眸子閃着種與平日不一樣的光,像是寫着“讓你見笑了”了。
一定是因為此刻教室其他人都走了,所以此刻氛圍這麼安靜。一定是因為窗外的夕陽灑下的光很亮很遠,所以才讓時雲岫有了種,他臉上那飛快一閃而過、極淡極淺的紅暈,是因為拘謹羞澀。
“這樣放你朋友的鴿子,沒事嗎?”
時雲岫雖然對遲清衍願意回應自己這件事很有把握,但也沒想到他會這樣果斷,将她的事放在了那些朋友之前。
畢竟之前那些刻意舉動,對于能夠牽住他多少情緒,時雲岫不知道能維持多久,隻明白該她主動了。
宋阙剛剛的反應也很值得思考,他肯定是在遲清衍的朋友圈子裡目前距離最近的一個,所以當遲清衍說出“等下有點事”這樣的拒絕話語,第一反應就是順着他。
沒有任何抱怨、不快,像是習慣了的理所當然。
之前那次遲清衍情緒不佳的時候也是。
兩人的默契,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對方心裡大緻想說什麼。
其他兩位,楊笑和張航,楊笑看着是個沒壞心眼、大大咧咧的人。張航不太了解,氣質有些偏向何栩,但比何栩更疏冷些。
這兩人在遲清衍的社交圈裡靠前,但還是在宋阙之後。
“沒事,他們是想去周邊店抽盲盒,不是特别重要的事。”
遲清衍淡然的語氣如此刻傍晚微涼的穿堂風,拂過沒有被衣袖覆蓋的小臂,帶來些許寒意。
時雲岫微微眯了眯眼,心底對遲清衍的雲淡風輕有些訝然。
明明平時是個很會隐藏情緒的人,怎麼此刻就這樣松懈了。
仿佛在說:
“沒事,那些朋友不是多重要的事,我不在意。”
先前活潑靈動的浪花短時間被冰寒的霧氣迅速凍住,又變成了那寒峰之巅的雪蓮花。
像是意識到這樣說有些不妥,遲清衍頓了頓又補充道:
“根據歐非定律守恒,我這次肯定沒辦法給他抽到好的東西了,所以這樣也挺好。”
他彎起的眉眼裡多了些刻意為之的狡黠,那抹看不甚清的湛藍融合在那抹墨色中,讓人看得很恍惚。
之前站在遠處看以為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但現在這樣近距離才發現,他的眼睛是偏向深藍色,如同放在顔料盒的新鮮深藍顔料,平日裡看似墨色,但細看暈染開後,濕潤而泛着淡淡藍色水光。
時雲岫看着那雙眸子微怔,反應過來後心中反笑,這人還真是擅長用自己的外貌優勢,轉移他人注意力。
為他撇下自己朋友這件事開脫,同時也減輕她的負疚感。
不過時雲岫想,或許更多是,他不想讓她覺得,是他這麼斷然地選擇她這邊。
不過是有需要幫助的同學,似乎因為難以啟齒的原因,留住了自己。“被迫”要去幫助對方。怎麼會是他自己想要留下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