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跳動地愈來愈快,一種難以言喻到有些瘆人的猜測浮上心頭。
這個念頭像是泥濘沼澤一般,饒是她再怎麼想要從中擺脫卻陷地更深。
呼吸愈來愈急促,時雲岫再不想其他,心一橫頭也不回往禮堂出口走去。
“我突然有點事,先走了。”
她跟初盈、盛越阡、何栩他們三打過招呼後,轉身快步往外走去。
“欸雲雲!”
初盈還想要問下她身體真的沒事了嗎,可是手堪堪停在半空中再沒說出口。
因為她很少看到時雲岫這個樣子,向來平靜無波的淺棕色眸裡,多了些可以稱得上是慌亂的波動。像是一彎搖碎了倒影的夕陽。
盛越阡也呆怔地盯着時雲岫的背影,原先迷糊朦胧的意識清醒了不少。
她方向感不好,狀态也不太對,不能放任她自己一個人走掉。
盛越阡反應過來沒多想就追了上去。
何栩的鏡片在禮堂内的白光照耀下,閃爍着刺目的光,看不清鏡片後眼睛裡的情緒。
……
許是為了保證這場講座的隐蔽性,所以它被安排在這麼偏僻的地方。而且舉辦講座的禮堂地址在這座複古風格建築的深處,由内向外延伸,通過長廊連着一間又一間的普通教室樣子的房間。
除了剛剛的禮堂燈火通明,其他房間皆是黑黢黢的。
特别是當時雲岫從中走出一段距離後,回頭往原先的禮堂方向看去,隻能看見很模糊的一點亮光,像一個随時都會消失的光暈。
如同複制粘貼一般的相同教室,仿佛沒有盡頭的長廊,廊檐上雕刻着與大門看到的相似花紋。
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迷宮。
時雲岫有些後悔,暗惱于自己的沖動,應該跟大家一起出來的。
此刻一片死寂,偶爾有冷風呼嘯而過樹葉沙沙響動的聲音,偌大的長廊回響着時雲岫自己的腳步聲,仿佛時間都在此凝固了。
如果原身團子在這裡就好了,這樣起碼有個伴,她會安心許多。但是她忙着開新遊戲才不會來聽無聊的講座,時雲岫心中無奈失笑。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時雲岫總覺得聽到了些腳步聲,像是有人在跟着她一樣。
每當她有所感知地回頭一望,那種聲音又會消失。
不安像是雪球在心裡越滾越大,無邊的黑暗包裹着她的身體,加上在講座上時看到的那些給她太大的沖擊,讓她幾欲搖搖欲墜。
那個可怕的念頭像野草一般瘋長,鋪天蓋地的如同一張密實的大網從天上落下,束縛住她,每一根編織在其中的線都不斷縮緊,将她纏地要透不上氣。
她在想,她是不是那“缸中之腦”。
是了,這才能解釋為什麼在自己剛有初始意識、開始面對這個世界時,淡漠而機械的情緒。
為什麼自己沒有過去的記憶,沒有與他人的牽絆連結。
為什麼她在看到那張圖片時,會有如此強烈的熟悉感。
是啊,哪裡來的什麼穿越,不過一切皆是一場诙諧戲劇的設定罷了。
她不過是由無數代碼提前設定好的人偶,僅此而已。
眼前的一切皆是假的,耳鳴聲如長針穿刺而過,空虛感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海水,将她往下拽。
在她即将下墜之際,一雙熟悉而微涼的手牽住她,溫柔地将她往一個房間裡帶去。
教室的木質大門打開又合上,像是齒輪齧合過的一聲輕響,在這幽寂的夜晚裡被無限放大開來。
時雲岫僵硬地動了動指尖,遲緩呆愣地擡起頭。
月光清明如水,穿過教室的窗棂,清晖灑落在他幹淨清淺的眼底。
月華為他披上一層透明輕透的薄紗,那抹平日不太明顯的湛藍在黑夜裡反倒鮮明起來,清清朗朗,像是夢境一般。
卻将她從虛無中帶回真實。
遲清衍緩緩松開她的手腕。
也不全是手腕,在剛剛他拉着她進教室的時候,食指不經意間搭在了她的手心,劃過時像是羽毛輕掃過,泛起淺淺的顫栗,心尖也變得癢癢的。
其他手指一如既往,輕輕松松地圈住她的手腕。
那雙手潔淨修長,骨感分明,微涼的溫度如玉一般。
“抱歉,吓到你了麼。”
遲清衍微垂下目光,他穿着幹淨的白襯衫,無暇地像是雪山上最純淨潔白的那一抹雪。
“因為一直沒在門口等到你,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他的聲音清冽而沉穩,月光灑下的光輝為他鍍上一層模糊的輪廓。
他靠地更近了些,二人的影子交錯,像是要融化到一起,浸成一道涼白的淺光。
分明是素靜澄澈的月色下,卻莫名多了些難言的暧昧之感。
“在二樓看到你往這個方向走,就下意識跟過來了。”
眉目清朗,明明不算是什麼好的行徑,從他口裡說出來卻落落大方,讓人下意識就相信且回應。
時雲岫輕輕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慶幸,幸好隻有月色,他看不到她的無措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