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班級時雲岫在自己位置上放下書包,就看到班級的後黑闆前一道纖細的人影。
初盈站在椅子上,一手抓着幾隻顔色各異的粉筆,另一手指尖握着一隻茜色的粉筆,正細細勾勒着畫出來的玫瑰花。
她的目光專注,加重描摹出圖案的輪廓後,又用指腹掌心邊緣輕輕向内部方向抹開,暈出很自然的朦胧感,花朵看起來更加生動鮮明。
時雲岫感歎于初盈畫畫的水平真好,輕聲走上前去,安靜在另一旁看着。而初盈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時雲岫,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專注地繪畫着。
待初盈畫完最後一筆,從凳子上跳下來拍了拍手心的粉筆灰,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
“嗯?雲雲,你什麼時候來的。”
初盈眼睛亮了亮,漾開一個甜甜的笑:
“給,粉筆。我看看,這一塊用藍色,這邊這一塊用白色寫。還有……”
“交給你了!感恩不盡!”
時雲岫接過粉筆,看着初盈又“噔噔噔”地走到黑闆的右側新搬了一張椅子爬上去繼續畫畫。
時雲岫從掌心的幾根粉筆中挑出一根藍色的,正準備踩上去,心想着要不先把下面的寫了先,于是又換成一隻白色粉筆,站在黑闆前,調出手機上對應的文字段落,專注地寫起來。
時雲岫其實沒怎麼接觸過粉筆字,但照初盈的話來說“在紙張上寫字好看的人,在黑闆上寫字不會差到哪去的!”
雖然時雲岫對此感到質疑,因為握着粉筆寫字的感覺與在紙張上截然不同。要費力氣,因為摩擦力的緣故寫字的觸感要滞澀很多,時雲岫内心感歎着初盈是怎麼做到用粉筆畫出那麼自然完整的線條的。
但如果不追求字形風格,一筆一畫認真書寫的話,規整幹淨的字形時雲岫還是能做到的。
寫完下面的闆塊後,時雲岫将剛剛擺放在這裡的椅子又挪過來,站上去準備繼續寫上面的闆塊。
班上這時候已經稀稀疏疏來了一些同學,他們進教室時有些好奇地看了時雲岫和初盈兩眼,就回到自己座位忙自己的事情了。
時雲岫跟初盈皆是一旦認真投入就會全身心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人,兩人皆安靜專注地看着面前的那一方黑闆,攥着粉筆細心描摹着。
空氣裡似乎隻剩下了粉筆擦過黑闆時的沙沙聲,和身後一些同學的歡笑聊天聲。來的同學愈來愈多了,那份喧嚣嘈雜更加明顯。
寫地時間長了時雲岫感覺右手有些酸痛,她低頭看左手上的手機,尋找下一小段落的開頭語句。
倏地一陣眩暈感湧上腦海,視野中的手機屏幕仿佛對不了焦一般模糊虛空,時雲岫睜大眼睛想要看得再清晰些,一陣刺痛自腳腕上傳來,讓她一個沒站穩往左側倒去。
手中的粉筆随她摔下的動作而從手掌中掉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斷裂聲,椅子腿的金屬底部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似乎還有初盈和幾個同學的驚呼聲,面前是飛散着的塵埃和粉屑,白茫茫一片。
時雲岫在失重向後倒去的時候忍不住想,果然她還是讨厭白茫茫。
讨厭白茫茫刺眼的陽光,讨厭白茫茫無盡的白日,讨厭白茫茫的炫目燈光,讨厭這樣彌漫了整個視野的白色粉末……
似乎伴随着那鋪天蓋地的白茫茫,總是沒有好事發生。
一陣風挾着淺淡的青草香,将她柔柔地圈入其中。都說感官之間的感受是相通的,因為此刻她耳邊仿佛聽到了自行車駛過時的清脆鈴铛聲,奶茶店推門而入時輕靈的風鈴聲,眼前浮現的是那如湛藍天空般令人安心的顔色。
這叫什麼……她在書上看到過的,普魯斯特效應?
時雲岫感覺身後有誰護住了她,皮膚的溫熱透過輕薄的校服傳遞到她的背後。
一隻微涼有力的手攬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虛攏地圈在她的腰側。
衣服上是剛在陽光下烘烤過的幹淨氣息,有些微澀草木味道的洗衣粉的味道包裹住她。
一如那日。
時雲岫借着倚靠在遲清衍身上的力氣,小心地轉過身。
遲清衍背着純色簡約款的碧落藍色書包,脊背挺直如松,教室後門的溫和光芒如潮水般漫過他的瞳眸,倒映出兩個小小的她。
清冷的眉眼在細碎的粉塵中變得朦胧模糊,看起來像是夢境一般不真切,但掩藏在其下的那一抹慌亂卻很清晰。
他的唇角弧度淺淡,看她無事後,輕蹙的眉宇舒緩開來。
像是有什麼輕輕撞在了心底的那一方柔軟上,時雲岫正想說些什麼,被遲清衍扶着在他的位置坐下。
他半蹲下來查看她紅腫地有些嚴重的腳腕,随着他的動作,額前的柔軟發絲順從地低垂下來,略微遮住他的眉眼。
時雲岫垂眸看着眼前的他,他的眼底不是往日那般清淺溫和的笑意,眸光多了些冷峻的感覺。
“好像基本每次見到你,你都在受傷。”
時雲岫心中的觸動冷卻下來,腦海中有什麼被重重敲響。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他看出了她之前蓄意用自己受傷的樣子來吸引他的注意力嗎?可那些都是真的,這次的傷是真的,之前那些傷痕也都是真的。
隻是這次的傷她并沒有用來利用博取同情的想法,但時雲岫想到這個傷是因為上午跟那些收保護費的混混們對峙時留下的傷痕,而這件事她确實動了利用了宋阙作為推進遲清衍攻略數值的念頭,同時也這麼做了。
所以也不能說是絕對無辜吧,難以言喻的複雜酸澀感湧上心頭。
遲清衍的手指輕輕掃過她腳腕上腫脹的地方,酥麻感自他帶着涼意的指尖傳到脊背上,引起一陣輕顫。
遲清衍緩緩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走吧。”
時雲岫有些怔愣地擡起頭:
“什麼?”
“去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