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謝長夢上好藥後，黃小仙站起來：“走吧。”

謝長夢點頭，把藥收好，亦步亦趨地跟着黃小仙進了山洞的側洞。

“之後我們都住這裡，平常也就收收妖丹和做些小事……”黃小仙頓了一下，又說：“不過，藥君之後可能會叫你做些别的，你聽他的吩咐就行。”

黃小仙手中掐訣，挨着一間屋子的山壁受術法變動，開始慢慢出現一間新屋子的形狀。

謝長夢想了想，問她：“你為什麼跟着藥君？”

黃小仙看了他一眼，沉默很久之後隻說：“還能為什麼？都說了我是給他試藥的。”

謝長夢平靜地順着說下去：“你也是罪族？”

黃小仙沒理他了，屋子也已經建好：“你自己進去收拾，我房間的櫃子裡有多的被褥，不過要睡床得你自己出去砍樹搭一張。”

随即，她轉身走了出去。

謝長夢聽她的先鋪了個地鋪，又出去找她。

黃小仙站在麒麟籠子前，彎腰去打開籠子。

她蹲下去，一隻手拿着裝了妖獸糧的碗，一隻手伸出去掰麒麟的嘴。

然而，在她的手碰到麒麟之前，麒麟猛地睜開了眼。

“吼——！”人身的麒麟卻發出了吼叫聲，猛地張開嘴，猙獰地咬上黃小仙！

謝長夢下意識後退一步。

而麒麟面前的黃小仙卻一動不動，像是呆住了。

“咔——”麒麟一嘴咬上了黃小仙的手。

血液從傷口處爆出，然而，卻是黑色的血。

黃小仙的表情猙獰起來，身體顫抖，似乎很疼。

而她黑色的血沾上了麒麟的嘴和下半張臉，麒麟頓了一下，随後瞪大眼睛，松了嘴，發出痛苦的嘶吼聲，猛地倒在了地上，瘋狂地翻滾。

黃小仙跪在地上，妖獸糧也撒了，她猙獰地捏住手腕，回頭去看謝長夢：“拿顆幾十年的妖丹給我……！”

謝長夢沒反應過來，黃小仙緊緊皺眉：“啧……算了。”

随後她忍着痛站起來，快步走到櫃子旁邊拉開最下層的櫃子，抓起一枚褐色妖丹一口咽下。

她的表情很難看，但血慢慢停了，傷口也在慢慢恢複。

她又重新站起來，回到籠子旁邊。

麒麟在籠子裡滾來滾去，痛苦地抓撓着臉上被濺了血的地方，謝長夢小心翼翼地看過去，發現那些部位的皮肉已經腐爛了一大塊。

黃小仙沉默地看着他，過了許久，隻說：“你殺不死我。”

麒麟痛苦地尖叫：“你給他試藥，妖毒已經浸滿了你的血！你繼續吃下去，終有一天你會毒發！”

黃小仙疲憊地閉了閉眼：“我現在停藥，死得更早。”

黃小仙沒理他了，轉身把籠子重新鎖好：“既然不想吃東西，那就繼續餓着吧。”

黃小仙轉身，剛剛好和謝長夢對上視線。

她扯了扯嘴角，“看到了吧，你會變得跟我一樣的。”

謝長夢不吭聲，隻是默默看着黃小仙越過他走向側洞。

他低頭，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隻是沉默。

畢竟他也沒得選。

*

不夜城以西，煞青門總部。

因為煞青門門内都是鬼，所以門派選址特意選在了不夜城西部靠山的山腳，背着光，整個門派都陰森森的。

李克生站在布滿了青苔的牌匾底下仰頭看：“……這兒真的是煞青門……？！”

他一擡手指着右邊釘子松了已經垮下來的牌匾：“這地方幾百年沒人來過了吧？！”

師戰狂拍拍他：“放心啦，這地方是這樣的，門内弟子經常在不夜城巡邏賺分數，門派裡沒多少鬼。再說了，這都是煞青門了，那不就是鬼窩，這樣也不稀奇嘛。”

李克生一陣惡寒：“我現在覺得人和鬼之間真的有一層厚壁障了……”

霍小丹仰頭看了看天色：“走吧，謝長夢就在他寝室裡。”

師戰狂走在最前面，左看右看：“還真的沒什麼鬼在，聽謝從青說有鬼醫在來着……”

她話音剛落，前方的走廊拐口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有……有沒有鬼啊！”

桑林一擡眼：“……出事了。”

他和師戰狂一同快步跑了過去，李克生隻來得及喊一聲：“诶诶，你們小心點啊！”

而走廊旁邊跑出來一個穿着白袍的男人：“有沒有鬼在啊——”

男人蓄着胡子，看上去年紀已經有些大了，正馬步不停地匆匆忙忙跑着，甚至一邊跑一邊罵：“天殺的謝從青！你奶奶的帶那麼多弟子去巡邏幹什麼啊——老夫要被謀殺了啊！”

他剛嚎完一嗓子，一打眼看見了師戰狂和桑林一，眼睛猛地一亮：“哎喲有人在！！快快快，快來幫幫老夫！”

他一溜煙縮到了他們後面：“長夢小子出事了！”

桑林一冷靜地問：“他怎麼了？我們是他的朋友。”

“裡頭！他跟瘋了似的要出去，我說他還沒好不讓他走，他就提了劍要來砍老夫！”

師戰狂和桑林一對視一眼：“走。”

兩人立刻往裡跑，師戰狂還喊了一句：“霍小丹！照顧好鬼醫和李克生！”

霍小丹比了個OK的手勢。

李克生：“……不應該是叫我照顧好他們嗎？”

霍小丹：“我覺得比起我，你更需要照顧。”

李克生：……為什麼感覺反駁不了呢？

而師戰狂和桑林一已經趕到了内寝。

巨大的槐樹下，謝長夢跪在地上，全憑一把劍撐着身形。

落了滿身白槐，身影蕭瑟。

“謝長夢！”師戰狂喊了一聲，沒急着過去。

跪在地上的人顫巍巍地想站起來，但卻又猛地跪了回去。

桑林一看了眼師戰狂，兩人點了點頭，慢慢靠了過去。

桑林一察覺到了謝長夢周身紊亂狂躁的鬼氣，擡手起術式，壓制了他身上的鬼氣。

他問：“清醒了嗎？”

謝長夢停了片刻，回他：“……清醒了。”

桑林一朝他伸出手，謝長夢借力慢慢站了起來。

師戰狂走近：“怎麼了這是，鬼醫被你吓得不輕。”

謝長夢低着頭想了想，解釋：“我應該是鬼氣紊亂，想起了前塵往事。”

桑林一沉默片刻：“你想起了生前之事？”

謝長夢語氣平靜：“嗯。”

師戰狂察覺到了點不對勁：“怎麼了？想起生前的事兒不好嗎？”

桑林一解釋：“可他的記憶，是和他死後自帶的沖天戾氣一起被封印的。”

“現在他回想起了那些事，鬼氣就會開始紊亂。”

師戰狂問他：“你都沒辦法？”

桑林一搖頭：“我并非鬼醫，不是萬能的。”

“而且……”桑林一看着謝長夢：“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也不想再忘了，反而更想知道更多。”

謝長夢沉默着點了點頭。

桑林一又問：“你急着要走，是想做什麼？”

謝長夢猶豫了一下，表情似乎有些疑惑，但最終還是開了口：“我想……我想找，黃小仙？”

他似乎自己都不确定。

師戰狂随口一問：“找她做什麼？”

謝長夢腦子一片混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說：“我好像生前認識她……”

桑林一明白了，他平靜地說：“……你是想找回生前的記憶？”

謝長夢用力點頭：“對……那對我，很重要。我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我要去找她。”

謝長夢很笃定地重複，眼神堅定起來：“我要想起來。”

師戰狂：“就這麼想記起來？”

她看向桑林一：“有辦法找回來嗎？說不定我們還能順勢找到黃小仙呢。”

桑林一卻搖了搖頭：“他情況特殊，不太一樣。”

“他死後戾氣沖天，不出意料魂魄應該是會被戾氣撞散的，而不該成為厲鬼。是煞青門的掌門替他壓了下去，才能讓他成為鬼身。”

“現在他想找回這段記憶，那被壓制的戾氣也會一并放出來。”

他看向謝長夢說：“想起來後，你可能會被戾氣沖散鬼魂，魂飛魄散。”

他問謝長夢：“你确定那段記憶值得你這麼做？我專注鬼氣殺伐之道，對怎麼壓制你的戾氣護下你并不擅長，更何況煞青門掌門不在，你興許真的可能會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