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還沒等到郁生的回答，就被爸爸一把抱了起來。商人一邊哄着女兒，一邊向索亞道歉，然後帶着女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生怕閨女整什麼幺蛾子。

索亞其實沒太在意，反正藍獸又沒受到什麼傷害，小孩子童言無忌，不用放在心上。他掃了籠子裡的藍獸一眼，卻發現這隻藍獸一直愣愣地看着小女孩離去的方向，一動不動。

她大概是上帝派過來的小天使吧？郁生想。被當成猴子觀摩了幾天的狂躁和抑郁，都在小姑娘的一句“大哥哥，你可以出來和我玩中化解。”小姑娘眼中毫無質疑的尊重和平等，無疑是郁生被困星際以來，接收到的最純粹的善意。

也許星際也是存在美好和善良的，郁生默默想，隻是自己目前接觸到的都是黑暗，但是沒關系，總有一天，自己能夠掙開黑暗的枷鎖，去星際的天空中看一看。

結束了一整日的會客簽約，傍晚，這間小廳被關閉，索亞帶着十幾個工作人員整理今日簽下的合同，準備發給頂頭上司。

由于今天的業績爆表，大家光靠提成就賺大發了，所以氣氛很是熱絡。想着鼓鼓的錢包，索亞大手一揮，“走，今天我請你們吃大餐！”

“哇哦！”

“老大威武！”

歡呼聲充斥了二号會客廳，卻在一個聲音響起後瞬間安靜了，“什麼事情這麼好笑？”

十幾個男男女女齊齊僵住，垂首弓背，老老實實行禮道，“路德管家。”

路德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群人一眼，然後看向大廳一角的籠子，“鈴铛呢？”

索亞戰戰兢兢地看向籠子，籠子裡空無一獸，索亞大腦轟的一聲，雙眼發黑。

他、他不會把弗雷先生的寵物丢了吧？！

好在，廁所的小門一開，郁生好好地從裡面出來，又關好門，坐回了自己的軟墊上，靜靜地看書。索亞沉到地獄的心一下子又回到了天上，刺激得臉上青紅交加。

路德身後跟着兩個侍衛，走近籠子，用指紋把籠門開啟，然後讓侍衛把連着鍊子的項圈從小門裡遞給郁生，聲無波瀾道，“把項圈戴好，我可以帶着你在府邸的花園放風。”

郁生修長的手指不急不緩地翻了一頁手中的書頁，連眼神都沒給一個。

路德臉色變了變，“還挺烈性？好，那你就繼續待在裡面。”

路德又把籠門關閉，帶着侍衛走了，臨走不忘叫索亞和那十幾個工作人員立刻關燈離開。

小廳陷入黑暗，郁生的書沒辦法繼續看下去了。他把書放在一邊，隔着玻璃，空蕩又黑暗的小廳像是一雙手，扼住他的咽喉，他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出白天叫他大哥哥的那個小姑娘的笑容。

謝謝你，小天使。

次日，郁生醒來的時候，索亞和工作人員都還沒有上班。郁生望着從窗棂裡灑進來的光輝，内心的寒冰似乎稍稍融化了些。

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會客廳的門就開了，索亞和一些工作人員有說有笑地走進來，然後郁生聽到索亞驚訝地問，“小朋友，你怎麼在這門口？趕緊回家！”

郁生一怔，豎起耳朵，他聽到了昨天那個小姑娘的聲音。但是小姑娘的聲音有點小，他沒能聽清她說的什麼。

索亞也很苦惱，這小丫頭的家長也不看好這孩子，居然一大早就等在小廳外，說是還想見那個住在水晶房裡的大哥哥。對着個小屁孩，自诩紳士的索亞當然不會多麼苛刻，再說給小孩看個寵物也沒什麼，說不定她父母一高興，又能簽下新的單子。這麼想着，索亞把小姑娘領了進來。

小姑娘一進來就直奔郁生的籠子，然後高興地從兜兜裡掏出一大把七彩的糖果，高興道，“大哥哥，你把水晶房的門打開吧！我給你帶糖吃啦！”

說着還像模像樣地敲了敲門，“客人來啦，有人在嗎？”

郁生忍不住笑出聲，眼角卻悄悄地滲出淚水，自己又哭又笑的一定很難看，他想。

誰知小姑娘甜甜一笑，“哥哥笑起來真好看啊，以後也要多笑笑！”接着又疑惑道，“哥哥怎麼還不開門啊？”

“我……”郁生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有點沙啞，他趕緊清了清喉嚨，生怕吓到眼前的小天使，“哥哥的水晶房施了魔法，現在打不開的。”

“哦……那哥哥就吃不到糖了。”小姑娘失望道。

“沒關系沒關系，”郁生趕緊安慰，“哥哥能和你說說話，就像吃了糖一樣甜！”

“真的啊？”小姑娘特别好哄，露出甜甜的笑容，剛要說什麼，一個中年男人焦急的吼聲從會客廳門口傳來，“樂樂！”

樂樂嘴巴一癟，沖郁生搖搖小手，“哥哥，我得走了，我是偷跑出來的，被爸爸發現啦！”

說着，昨天那個商人風風火火地沖進來，一把抱起女兒，沖索亞道歉，“家女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

“等一等！”籠子裡的郁生突然大喊一聲，打斷了商人的寒暄，他飛快地從書上撕下一頁，用口袋裡的筆唰唰地在紙上寫着。

郁生寫得很快，字迹龍飛鳳舞，且是任何人都看不懂的一種字體。寫完後，郁生把有字的那面貼在玻璃上給樂樂看。

“送給你，樂樂。”郁生道，“是你的糖果的回禮。”

小姑娘看不懂，但她樂颠颠地讓爸爸用終端拍了下來，說，“我回去一定照着字典查哒！”

郁生笑着點點頭，然後用中文輕聲說，“沒關系，看不懂也沒事，等我自由的那天，我念給你聽。”

樂樂被爸爸訓斥了一路，很不高興，一回家，她就從爸爸的懷裡跳下來，蹬蹬蹬跑回自己的卧室，搬出電子大字典，對着那張拍攝的照片一個字一個字地找，片刻後卻瞪起了圓圓的眼睛，滿臉茫然。

因為照片上的字在字典上一個都找不到！

在這張邊緣不齊的紙上，潦草的中文龍飛鳳舞地排成了一首小詩：

讓我怎樣感謝你

當我走向你的時候

我原想撷取一枚紅葉

你卻給了我整個楓林 <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