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郁生的安慰并沒有起什麼作用，因為西澤并不是真的分析不出其中的道理，隻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懼。

他的大腦無時無刻不在輪回着一個畫面。

像狗一樣戴着項圈，被淩辱的自己。

一年級A班的第一堂機甲課，是在學校北區的開放性場地上。六十多号人很明顯地結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團體。有好幾個小團體想拉唯一的女生希文入隊，但都失敗了。希文徑直走向郁生，笑道，“等會兒對陣練習有搭檔嗎？”

自那天，西澤挽着着郁生的胳膊宣布了所有權之後，郁生本以為希文會從此避着自己走，沒想到第二天希文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依然大大方方地同郁生交往。

希文的态度也讓郁生松了口氣，怎麼說也是自己在這個班級交的第一個朋友，能繼續愉快地玩耍當然是好的。

“咦，你的小男友怎麼也來了？”走近之後，希文才發現站在郁生身後的人居然就是那日在校門口碰上的男生，希文故作暧昧地揶揄西澤，“小弟弟占有欲好強啊，還要跟着男朋友來上學？”

西澤瞪着希文，“我比你大。”

“啊？不可能吧。”希文不相信地仔細觀察西澤的臉，“你幾歲？”

“二十五。”

“居然大我五歲啊！”希文驚詫，“果然是臉小顯年輕。”

幾個人正閑聊，上課時間到了，一個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走向這邊，剛剛還吵吵嚷嚷的A班同學們頓時都安靜下來。

“軍校的學生還不知道外堂課要站隊嗎！”機甲老師一開口就是中氣十足的怒吼，把新生們的心髒都震了震，“五！四！三！二！一！”

新生們都慌慌張張地開始排隊，總算是在老師倒計時結束的時候勉強排成了六排。

站在六排之外的西澤自然而然落入了老師的眼裡。

“這位同學！”機甲老師怒道，“你不懂站隊是什麼意思嗎？！”

西澤還沒說話，郁生就趕緊向前一步站了出來，“老師，繁迩是我的朋友，他不是這個班的學生，隻是來旁聽的。”

頓時，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郁生和西澤身上。

“旁聽？”機甲老師的聲音裡含着濃濃的質疑，“我怎麼不知道慕斯軍校是允許外校生旁聽的？”

“老師，我有許可證。”西澤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薄薄的紙，遞給機甲老師。

機甲老師掃過這張紙上的内容，大緻是說這個孩子學校特許他跟随瑞德思同學旁聽七日，日期正是從今天開始的，落款是副校長的精神力印記，沒有僞造的可能。

機甲老師雖然納悶副校長為何會同意這種要求，但還是妥協道，“一會兒我們訓練的時候你是沒有駕駛機甲資格的，乖乖在旁邊站着，不要擾亂課堂秩序。”

“好，謝謝老師。”西澤靜靜地站到一邊。

全班六十個人，有五十八人都擁有自己的機甲，隻有郁生和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子的脖子上空空的。

機甲老師從口袋裡掏出兩個機甲扣，上面的迷你機甲看上去老舊且笨重，“你們兩個隻能用學校的了，想要更好地訓練技術，還是得自己買一架稍微好一些的。”

小胖子羞窘地接過機甲扣，懦懦道，“是，老師，我很快就買。”上課之前，他就偷偷把A班同學們胸前的機甲扣看了個遍，一個比一個高端漂亮，這讓生活有些貧苦的他無地自容。

與小胖子相反，郁生大大方方地接過機甲扣，不卑不亢地說了句謝謝老師，完全沒在意同學間“好窮啊機甲都買不起”之類的竊竊私語。

郁生正式開始上課後，西澤就坐在場地邊緣的長凳上，手上拿着一塊核原石，不斷地在手心裡摩挲。

他知道，郁生是擔心自己才會執意要帶自己來上學，一是想把自己放在他眼皮子底下，二是想讓自己也來學校感受一下蓬勃的朝氣，不要再低迷下去。

隻是沒想到早上在副校長那裡碰了釘子，慕斯軍校的課程的确不允許外人旁聽，若不是西澤站出來直言自己不可能偷學——因為他有殘疾，這輩子都不可能駕駛機甲或者進行格鬥，副校長也不會同意郁生的請求。

像蠶絲一般纖細的精神力絲從西澤的指尖溢出，如果不是視力極好的人根本就看不見。脆弱的，看起來風一吹就會斷裂的微絲慢慢地探進了核原石。

西澤用精神力“看”到了這塊核原石中的能量，并不算多，也就是五十尐，但足夠西澤試着做一台小機甲模型了。

在西澤的大腿上，放着一架漂亮精緻的迷你機甲模型，隻是它還是一具沒有靈魂的泥塑，而西澤要做的，就是為它編織靈魂。

一尐、兩尐、三尐……西澤的精神力絲太細了，往外抽取能量的時候難免有些吃力，但在西澤強悍的控制下，還是成功地将五十尐都抽取出來。

薄如蟬翼的精神力絲像一張網，将無色無形的能量包裹其中，一點一點移向小機甲。西澤的額角滲出汗水，順着皮膚流淌到脖頸，很快将西澤的領口都打濕了，但西澤毫無所覺，他全神貫注地将每一尐送進小機甲的每一個小零件上，按照自己之前的構想，細細地鋪設着能量的分布。

隻要有一處地方出了差錯，就是全盤皆輸。

當無色的能量規則地排布在小機甲的每一寸後，西澤終于松了口氣，小心地把自己的精神力絲抽出來，伸手揩掉快流進眼睛的汗水。

“小夥子，不試試看你的作品嗎？”突如其來的老者聲音讓西澤一愣，擡起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站到西澤身邊的。

西澤敏銳地注意到，在離老者不足十米的地方，站着七名武者，穿着統一的制服，一看就是這位老者的保镖。

“發什麼呆啊，小夥子？”老者慈祥的聲音裡含着一絲焦急，“快，試試看。”

西澤不知道老者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聞言隻好把小機甲擺在地上，用精神力激活。

隻見小機甲在西澤的操縱下，跑跳靈活，甚至還有光子炮武器——隻不過打出來的是西澤提前灌進去的水罷了。

把一些真正機甲都能擁有的常規功能都做完，西澤還特意試了試自己創新的部分——形态轉換。

當小機甲快速又漂亮地從人形轉化成豹形，老者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看向西澤的目光就像十年不吃葷的人看到了一塊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