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隻有一個人嗎?”艾唯達敏銳地抓住了他畫中的漏洞。 “不是說進來的有三個人嗎?”
趙知返認真地回想着,“不對,是一個人。”隻聽他斬釘截鐵地說。“他應該是用鐵棒一類的東西偷襲的我,嘶,現在腦袋還疼呢。”
旁邊幾個同樣遭了毒手的人也連聲附和。其中一個說: “好像是一個人,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背影了,是個男人,跟你差的不多高。”他說着還指了指艾唯達。
隻聽他說完話後,周圍那些在暗淡的空間下顯得極為空洞的眼神直愣愣地朝他包圍過去,陡然陰森起來。本就不甚明亮的走廊内裝的心眼兒都快溢出了,每個人都是心劈八瓣還嫌不夠用的主。
聞朝躲在人群中順勢開口: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我也算是一路上跟着你來的,可為什麼你在的地方就有提示聲呢?”
聞朝擰開了名為“懷疑”的閘,接下來,即便他不做任何事情,水也會順其自然地一擁而下,勢不可擋。
一路上看艾唯達不慣的大有人在,憑什麼大家都是一樣的俱樂部成員,你就非得出這個頭,顯得你更能耐不成。像這樣一群崇尚等級、追求高貴的貨色聚集在一起,虛與委蛇、存心不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各不服氣,力争高下。畢竟,越是傲慢的人越忍不了别人騎在他頭上,一是見不得,二是忍不得。
“你慫恿我們去殺人,不會是想擺脫嫌疑,趁機溜走吧?”一個面相兇惡的男人粗聲粗氣的說。
“就算他不是内鬼,恐怕也沒安好心,不會是想讓我們沖在前面,他自己躲在後面坐享其成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過他們沒有注意的是,有一個身影已經悄悄地隐入了黑暗中。
艾唯達在慫恿他們之前可沒想到會反噬到自己的頭上來。他需要立刻阻止這些人把髒水潑到自己身上,畢竟已經打算殺人的一群人,又怎麼會在意讓被害人名單上多加一個自己。
“夠了,我的身份在場總有人能夠證明。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證明我的身份。與其懷疑我,在這裡自相殘殺,還不如好好看清楚究竟是誰在挑撥離間。”艾唯達冷眼環視四周,他的話讓仿佛是炸了鴨子窩的人群有了稍許安靜。
艾唯達将視線定格在幾個“傷号”身上,當然有的人目前仍在昏迷中,看來下手的人真沒省着力氣。
“跟我相比,難道不是他們最可疑嗎?”他挑了挑眉, “襲擊他人後,僞裝成被襲擊者,悄悄地混進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覺。然後再挑起内亂,”他一邊說一邊鼓掌,嘴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 “這樣他就可以趁亂逃離了,還真是有意思啊。”
“這個推斷聽上去在理。”
其中兇神惡煞的那位半信半疑地走上前去檢查那幾個最早出現在這裡的人,手上沒輕沒重地扒拉着去看他們的傷口,活像在菜攤前挑挑揀揀還不買菜的找茬的。趙知返看着不爽,但還是老實地露出了脖子上的傷。他被“觀賞”完了,頗為嫌棄地向後退了幾步,心中還感慨,聞朝這小兔崽子下手真黑,讓他動手他還真不留情。
“咦,他們這不都是負了傷嘛?總不能是自己打的吧。”
幾個負了傷又接了口“黑鍋”的傷号連忙将責任推出去。
“人還沒抓到,我們這裡都亂成什麼樣子了。”
“就是,你們這是故意針對吧!”
場面再度七嘴八舌地沸騰起來。
就在此時,一聲悶哼響起,似乎沒人注意到,畢竟慘淡的光線削弱了人的關注力。可随之而來的驚叫聲倒是引得人們紛紛往那個方向看——有人中刀了,三個人。
其中兩個人捂着傷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對方,一邊哭爹喊娘地叫疼,一邊檢舉對方傷害自己。而另外一個人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倒在一邊呻吟着。一時間,哭聲喊聲叫罵聲聲聲入耳,吵得人頭都快裂開了。一堵人牆再度擁擠起來,有的人看夠了熱鬧想要離開這個小巷口,有的人剛來到這邊不明所以打算看一場不合時宜的熱鬧。
可惜禍不單行,至少是對這裡的人來說,因為有人大聲提示道: “快聽那邊,那邊有聲音。”一直處在不絕于耳的聲響中,他們差點忘了這催命似的聲音正是“内鬼”的身份證明。
人們還沒從有人受傷的事實中清醒過來,又被這一消息給了一記晴天霹靂。這說明他們預謀殺害的人逃到另一個方向去了。
可惜,湧向這裡的人越來越多,人群越來越擁擠,幾乎沒辦法分辨是敵是友。
最可怕的是,剛才那兩人的互捅似乎全面打開了衆人的防禦意識,在場的都是一臉警惕地盯着四周的人,活像“與全世界為敵”的絕境客。然而,你或許永遠無法知道他們的下限在哪裡,因為——殺戮開始了。
聞朝本來打算将手上的布條丢在地上,但是想及這是趙知返給他包的,于是“手下留情”了一次,塞進了自己的兜裡。
剛才那兩個人是他暗中捅的刀子,當然,這個行為也算在計劃之内。
目前這裡起碼有上百人,所以靠硬闖肯定是行不通的。既然出路被堵死了,那他們就反其道而行之——站到人前。
趙知返作為最初的“引導者”,在人群到來之初便指出“有人偷襲”,并且暗中強化“偷襲者隻有一人”。這樣一來可以暫時讓他以“受害者”的身份站到人前,在叫魂的追命音中暫時降低可疑度;二來在關鍵時刻給出利于他們的暗示,這一點是利用群衆效應。雖然群衆可以集思廣益,但像這樣各懷鬼胎的群衆更容易被輿論影響,被推着朝錯誤的方向越走越遠。
果然,後來者聽信了他的話,認為偷襲者就在附近。而事實也正是如此,這幾個人都是聞朝他們二人拆了椅子腿,一個一個給撂倒的。接着,趙知返提示“偷襲者隻有一人”,這也是事實,偷襲的時候他們二人确實是分頭行動的。
不過人群中總有難搞定的人,這個人就是艾唯達,聞朝在他詢問傷者時就看出了他對這些人有所懷疑,于是聞朝便利用他們“對等級的崇高追求”這一特點,當然,這還要多謝宋河的提示——“優雅并且高貴的先生女士”和“那些不配被稱之為人的社會底層奴隸”。宋河的話讓他更進一步确定了這群人的鬼樣子——自私、冷漠、傲慢、冷血……
聞朝他躲在人群中把矛頭指向了行動中最為積極的白發男。有人對他不滿是衆人有目共睹的,于是聞朝便點燃這跟不滿的弦,徹底把鞭炮炸上天。
雖然白發男後來巧妙地削弱了沖突,重新将人們的關注點轉移到趙知返等人的身上,按照他們之前的約定,此時就該實施第三步驟——暗中傷人。
聞朝趁亂早已摸出了邊緣,趙知返在被“驗傷”後也向後退去,于是趁着光線不足,他們動手了。
之所以捅傷三個人,是為了給其中兩個人制造矛盾,或者說是制造“自相殘殺”的現場。而第三個受傷的人是為了給出“内鬼混在人群中,傷人後離去”的假象,再配合聞朝傷人後的立刻離開,三管齊下,分散人們的注意力。在避免衆人反應過來立馬搜尋傷人者,給趙知返帶來嫌疑的同時,還可以讓衆人急于離開現場追捕“傷人後逃脫的内鬼”。此外,還有一個功效,那就是等。他們在等一個擁擠的時機。
場内的人出不去,隻能按照宋河的指示去抓人。之前由于人員不集中,聞朝他們附近的人太少了,稍一走動就會出現破綻。而随着他們所在之處的聲音不斷地響起,人群随聲聚集,人越多他們反而越有機會逃離。
宋河會以為這會是一場“貓捉老鼠”的追逐遊戲嗎?
錯了。
這是一場玩弄人心的遊戲。
聞朝順着擁擠的人群朝他想去的方向走去。
能夠打敗一類人,尤其是臭味相投的一類人,除了遠比他們強大的人外,另一種選擇就是——讓他們自相殘殺——他們分開之前,聞朝是這樣跟趙知返說的。
不過,他看着趙知返因他的話而瞬間的淩厲的眼神,沒有将最後那句話說出。
其實,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成為淩駕在他們的意識體系之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