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不錯。”自從初見,男人給她的印象一直是沉默寡言的,他突然的誇贊令她倒是猝不及防了一回。
她随手在白色的露肩T恤上抹去手上的血痕。顯然,這不是她這個年紀适合的服飾;也顯然,這件衣服的主人對她的行為并無譴責。更顯然的是,衣服的主人永遠失去了譴責的機會。
“沾了血的手是擦不幹淨的。”男人說。
“我知道,我隻是在慶祝,慶祝這次死的不是我。”昏暗的光線從厚重的窗簾邊緣透出薄弱的光,打在女孩形容枯槁的臉上。但詭異的是,除卻與年齡不甚相符的枯敗,那雙眼睛裡透露着異樣的光彩。
那是,或許浸淫恐怖片的人更有體會,那是主角經曆一系列詭秘的生死遊戲後,重獲新生時的狂喜。
“每當我認為我的生活已經夠糟糕的時候,總會有新的不幸對我耳提面命。它說啊,這才哪到哪呀,你還會過得更爛。”
曲天意聽了她的話,眉頭微皺,不過手上的動作并沒有停。
沒過多久,曲天意就安裝好了SAWDM.這是一種工用的爆破設備,一般用于廢舊建築物的拆毀。
他最後檢查一遍裝置,然後起身,連一個正眼都沒給林笑果。“該走了。”
林笑果也跟着起身,她回望倒在身後的/屍/體。那曾經是和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可當她們拿起刀針鋒相對時,一切親緣上的聯系就被斬斷了。
她動了動嘴唇,不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接着跟随曲天意的身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清晨的人不多,他們專挑平時人少的路走,倒也沒遇見什麼人。
宋元和戚藍音已經熬了一整夜了。
宋元向她的同事吐槽道:“聽前輩說,我們來之前局裡還清閑得很,可等我們剛上任就出了一堆事兒,所有人都連軸轉個不停。說真的,是不是我們命裡帶背,要不要求個符呀。”
戚藍音此時對這位話痨同事滔滔不絕的吐嘈聲已經免疫了,她安靜地坐在駕駛位上,感覺自己的腦袋脹得活像被一整個蜂窩的蜜蜂傾巢而出“親吻”了一樣。從不久前接到兩個女孩的報案開始,她們跟着法醫連夜出警。除了證實那兩個女孩的話外,還陪着她們進行了各項/毒/品檢測。等到結果後,她們又被派出來跟着大部隊搜查那個失蹤女孩的下落。
“話說回來,那個叫聞言的小姑娘還真是聰明,說起話來邏輯清晰,條理分明,還真不像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呢,我在她那個年紀還沒戒動畫片呢。”
說到聞言,戚藍音提起來興趣。“嗯,她說是因為推理小說看多了才能頭頭是道地分析,不過現實跟小說還是有很多差别的。”說着,她正了正帽子,“她們的檢測結果都沒有問題,但我好奇的是,一群初中生為什麼會有違禁品,這些違禁品究竟是通過什麼途徑到達她們的手中的?我覺得這個案子很不簡單,其實,”她正色道,“我懷疑那個女孩的失蹤跟安戈曼槍擊案有關。”
“那個案子不是已經結案了嗎,雖然兇手在逃中。而且聽說兇手早已逃離我們的星球了。”宋元疑惑。
“你也說了,兇手還未歸案。況且她是上一個案件受害人的女兒,難免有同夥對她暗中下手。還有一件事,為什麼女孩的失蹤偏偏趕上這個結點。”局裡的人快被多層疊加的案子給沖垮了。
“真是多事之秋呀!”
二人一路聊着,一邊朝她們調查的嫌疑人林笑意名下的一幢房子行進。說實話,其實她們是不太相信失蹤者林笑果和林笑意會在那裡,案件的負責人也不太相信,所以才派遣她們兩個“菜鳥”過來一探究竟。
“看來我們這趟是白跑了,我還是覺得王哥他們那邊可能會有結果。”宋元看着快到目的地了,抻了抻幾乎粘到一起的骨頭。
在車道盡頭的拐角處,一輛車與戚藍音擦身而過。
出于職業習慣,戚藍音朝那個方向瞥了一眼。隻見其中坐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女孩,似乎是一對父女。
不過當她将視線緩緩移到男人的臉上時,她心裡蓦然一驚。還不等她回過神來,就被轟的一聲爆炸聲吓得差點與前面的駕駛器相撞。
爆炸聲響在人們的耳中留下了陣陣轟鳴殘音,原本人就不多的道路上瞬間死寂了,所有人都像是被震傻了。
戚藍音甩了甩頭,這才聽見這個住宅區沸騰起來。人們突受刺激,紛紛外逃,其中不少人甚至衣衫不整。
戚藍音和宋元對視一眼,連忙往現場趕去。隻見第三層的一戶房子窗戶爆裂,窗框、牆壁碎片被炸出窗外,隻剩黑洞洞的輪廓還在遠處,仿佛能把人吸進去。
“快,快通知上級。”戚藍音慌張地行動。“對了,爆炸,還有嫌疑人,那個沒找到的嫌疑人。”
此時同樣慌亂的不僅是戚藍音和宋元,還有和一名逃犯共同踏上了逃亡之旅的林笑果。
“你做了什麼,為什麼會爆炸?”她此刻已不再像方才殺/人時那麼鎮定了。在生死抉擇之時為了活命而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但是脫離了死亡逼近的環境後,理智重新占據上風,作為被社會、被法律規束過的正常人,是很難以接收違背常規的行為,更何況還是殺/人這種事情。
“不把現場炸掉,難道還等着警方搜好了證據來抓你嗎?”曲天意對女孩的恐懼絲毫不在意,他隻是聽令行事罷了。
林笑果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深吸了一口氣,問:“接下來要去哪兒?我的母親呢?”
“放心,我們的人已經将你母親從療養院接了出來,接下來就彙合。”曲天意冷淡而公式化地說。
“不過,你最好不要再這樣說話。”他的一句似乎是善意提醒的話說得林笑果一怔。說完,曲天意提高了速度。
“是啊,以後再不能像這次一樣一驚一乍了。”她望着外面遠去的風景,暗自告誡自己。
母親的哭喊聲仿佛再次在她的耳邊響起。
那是一個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夜晚。
她的父親剛去世,母親哭着抱着她,對她說了很多聽不懂的話。林笑果唯一聽懂的是,她們母女二人就快/死/了。但現在她終于明白了,她們不是快要/死/了,而是即将生不如死。
“你聽好,從現在開始你就要做出選擇,究竟是我們一起/死,還是一起活。”
母親的精神狀況很是不好,她幾乎喪失了完整的語言表達能力。林笑果隻能從她的隻言片語中推測自己當下的處境。
這樣的境況讓她大為吃驚,因為她從未想象過自己會處在這種電影都拍不出來的迷局中,哪怕是年少不經世事的奇妙幻想也從未有過将自己的身份定義為神秘組織的關聯者。
她聽過“獵戶”這個組織,雖然那是連曆史書邊角都很少介紹的神秘往事,隻有寥寥幾句介紹表明了它的罪惡,以及以徹底消失為代價的失敗。但誰知它仍然存在于世,甚至自己的父親也是其存留于世的推手之一。
“你父親才是跟他們聯絡的人,現在他不在了,那些人一定會解決我們的。”母親哭着說。
林笑果顫抖着,她一把扶住母親緊緊握着自己的胳膊。此刻她覺得有一種神秘的力量順着自己的脊背直沖大腦,她竟然不合時宜地産生了激動的情緒,還有難掩的恐懼。兩種激烈的情感交織着撕扯她的神經,在她的大腦内角逐。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自說自話,仿佛是罪惡的血脈在覺醒。
“媽,你想活着嗎?我不想死。”
“要想活下來,就必須得赢得他們的信任,讓他們看到我們的價值。”
“按你說的,父親為他們做了那麼多年的事,手中肯定有他們的把柄,我一定會找出來的。”她似乎是安慰自己一樣地強調。
她不顧母親的驚叫和摔砸的動作,她踉踉跄跄地起身,朝父親平時的辦公區域走去,“我一定會找到的,一定會的。”她喃喃自語道,臉上不隻是笑還是哭。
“我一定會的。”林笑果望着逐漸遠去的爆炸現場,回神盯住眼前未知的道路。
……
“曲天意?何東顔案件的嫌疑人,為什麼過了這麼久還沒有調查他?”陳小娜此時正在追蹤袁雅妤的路上。
對面的回複是,“剛下來通知就去找過他,不過那時嫌疑人不在。我們調查了他的行蹤,那個時間他去甘比恩星出差。我們的人得到消息後立即跟了過去,不過剛見到他,他就拼了命的逃跑。已經臨時通知那邊的警局協助追捕,但是抓到人了竟然發現抓錯了,讓這小子聲東擊西給逃了。”
“現在的情況是曲天意他不僅沒有去過甘比恩,而且他還出現在了另外一處爆炸現場,跟另外一個案件中失蹤的女孩一起,而且這個女孩還是上次槍擊案中的死者林繼之的女兒。”陳小娜感覺腦子快爆炸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既然是配合曲天意逃亡的人,你們先審審看,能不能套出什麼線索。”陳小娜忙着眼前的追捕,馬上要收網了,她也快分不出精力了。
接着她又通知發現曲天意行蹤的警員,或許林笑果現在正被挾為人質,要他們務必保證她的安全。
……
曲天意的車停在郊外的一個廢舊倉庫前。
倉庫占地面積很大,但四周荒草叢生,若不是親身到了附近,很難發現這個倉庫。
随着林笑果擡頭,倉庫的門緩緩打開了,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裡面的母親,不過母親的狀态很不對勁,看上去呆愣愣的,跟發瘋時的“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一點都不一樣。
周圍還圍了幾個保镖,隐隐以一旁坐在主位上女人為首。
女人氣勢很足,而且林笑果也認識。就在不久前,女人還親切地招呼她和陸亦曼一起吃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