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許其頌,那個殺/了她父親的人。
林笑果警惕起來。但看眼前形式,她不進去面對這一切顯然是不行了。
林笑果深吸一口氣,抑制住自己發抖的雙腿,拿出自己最強勢的姿态走上前去。她知道自己必須不能被眼前這個女人壓倒,否則她和母親活命的可能就更加渺茫了。
“抱歉,在請令母前來的時候,由于她的情緒太過激動,我們不得不使用一些特殊手段。”許其頌微笑着若無其事的說,絲毫不認為他們給林母注射的大劑量鎮定劑會對病人身體造成什麼樣的危害。
“為什麼是你,老闆呢?”林笑果冷聲說道,很好,她這次抑制住了聲音中的顫抖。
聽見女孩稍顯稚嫩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中響起,許其頌不禁笑了一聲,不知是嘲笑還是什麼。
“不要試圖以你拙劣的技巧去威脅老闆,當年你父親都做不到的,你自然也做不到。”女人起身,身材窈窕,“你所謂的誠意,解決掉一個不聽話的喽啰,為一個廢物打掩護,”說着她擡頭看站在一旁的曲天意一眼,“和——”女人緩緩走到她的面前,微微低下身子對林笑果繼續說道:“承諾毀掉一些對老闆來說毫無意義的‘威脅’,這些,遠不值得老闆親自趟這灘渾水。”
林笑果與女人對視,她捏緊了拳頭,忍住立即逃離的想法。指甲深深地掐入手掌中。
女人看了一眼她的手,不顧林笑果的抗拒,握在她塗着猩紅指甲油的手中。
林笑果惡心得想立馬抽手,但被制住了。
女人話音一轉,“你跟你母親年輕的時候還真是像呢,隻不過,看來你沒有她那樣的好運。”
許其頌将林笑果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去展示女孩手中幹涸的鮮血。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林笑果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仿佛她全心全力的憤怒能在這個對什麼都無所謂的女人面前發揮一點微不足道的作用。
然而,她還是高估了自己,女人并沒有在意她的問題。
“我們很小就認識了,那時我們的年紀比你和我的女兒認識時還要早。”
女人講述了林笑果從未聽過的往事,這讓她吃了一驚,因為母親從未跟自己講過這件事。
“看來她沒有告訴你,對嗎?她或許早就不記得我了吧。小姑娘,在這裡,請不要把所有心事都寫在臉上。因為那種人都會/死/得比較慘。”
“不用你管。”
“看來你很想聽,那我就講下去——”
“誰要聽,我告訴你,我不會跟你——”
“講我為什麼會殺你的父親。”
許其頌的話讓林笑果愣在原地。
難道她不是因為隸屬的勢力和父親産生了沖突才動手殺人的嗎,林笑果心想。
“你的爺爺林望亭過去曾是‘參宿四’裡面專門培養女/間/諜/的頭目之一,是他收養了我和你的母親。我差一點兒就成了你的姑姑。”
林笑果從未見過她的爺爺,據父親說,爺爺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所以她完全沒想到還有這一遭。
“不過後來他選中了我去給當時還不是首領的‘參宿四’另外一個頭目當手下,”許其頌似乎很認真地回憶那段往事,她接着又用很輕松的語氣說:“不過我在那裡吃了一些苦。”
“然後呢?你想這樣問對嗎?看來你對我與你祖上的恩怨也很感興趣嘛。”
林笑果被抓緊手腕無力與其辯駁。
“然後,你的母親代替了我原來的位置。後來林望亭養着養着覺得她不錯,就讓你的父親娶了她。”
林笑果被這一段她從未聽過的往事吸引了注意力,許其頌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于是她微笑着說:“所以,當我看到你父親跪着苦苦哀求我的樣子,我不禁回想起了當初你的爺爺跪求我時滿臉老淚縱橫的場景。所以啊,我一時興起,就把他也給殺了。”
“你說什麼!”
“也就是說,我不僅殺了你的父親,還殺了你的爺爺。”許其頌在進行這一段簡短的講述過程中,始終帶着笑容,仿佛這是一件令她多麼開心的往事。
許其頌平靜的叙述讓林笑果一直憋悶的情緒徹底爆發,她上前想要去撕扯許其頌的頭發,去扇她的巴掌,盡管她最後的一絲理智告訴自己這種行為會讓自己的“投誠”功虧一篑。
不過,她被保镖攔住了。外面來人了。
“陸夫人,該出發了。”
來人口中的稱謂讓許其頌僵住,她擡起頭看向那人,露出一個令人生怖的眼神,可很快就轉變成了模式化的微笑。
“宋先生,我想我們沒必要在稱謂上進行争辯。我隻是在告誡這個女孩,讓她做事小心,不要耽誤老闆的正事。”
宋河無聊地玩弄着從外面随手薅來的狗尾草,顯然他已經安全地離開了格麗俱樂部。
“那個女孩叫什麼來着,是你的妹妹?”宋河随意地問道。
林笑果知道他是在問自己,雖然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但從許其頌的态度中也猜到了他不好惹。“是,林笑意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
“你也認識徐良語吧?”
宋河簡單的幾句話讓林笑果心驚肉跳,看來這人對自己的背景很了解,甚至連自己的同學都查了出來。她警惕地回答道:“他是我的同學。”
“嗯,我知道。他太會折騰,給我惹了一堆麻煩,但又輕易/殺/不得。這次還要多虧他和你妹妹的拙劣把戲,這小子才被解決掉。”
“他也死/了?”林笑果脫口而出,不過話音剛落,她就察覺到自己的失言,自己不應該随便發問的。
“哦,原來他不是你解決的。看來我要重新審視‘虞美人’包間裡發生的事了。”後半句話顯然是宋河對自己說的。
“還有誰有能力殺了‘雨哥’呢?”宋河玩味道,似乎對那個小兒科似的稱呼發笑。
林笑果不清楚什麼“雨哥”,也不清楚徐良語做了什麼讓眼前這個看似柔和實則可怕的男人厭惡的事情,更不清楚他為什麼會死。但是,她突然感覺這個名稱很熟悉,那不就是,是和林笑意一起算計自己的那個蒙面變聲的男人。
想通了這一層,林笑果發現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釋。為什麼那個所謂的“雨哥”對自己的情況如此了解,還能監控自己對誤服違禁品這件事的态度,以此逼迫自己對陸亦曼下手。
她當初在發現林笑意設計自己時,已然被偌大的組織包裹住,母親的提示更是告訴她,她已經入局了。
她就像一個最底層的蝼蟻,在高木叢林中艱難地攀爬。這裡遵守的不再是人間的制度,而是叢林法則。沒有血脈親情,隻有你死我活。她痛苦地發現,自己隻能以最惡毒兇狠的姿态面對一切逼近的刀子。她按照指示,殺/害了自己的妹妹,那個率先動手給自己投/毒的人。同時把這個跟着所謂的“雨哥”惹是生非,給組織帶來麻煩的叛徒處理掉,以此作為投名狀,向組織投誠,換得活命的機會。
宋河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雖然這次你做的差強人意,但是,天平的另一端不能沒有你。”
宋河莫名其妙的話,林笑果沒有聽明白。但是許其頌明白了。
他要用一個與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一個十幾歲就敢/殺/人的女孩來掣肘自己。“簡直荒謬。”許其頌打心底不認為一個小姑娘會對自己的地位實現撼動,但常年浸淫在血雨風波中鍛煉出的潛意識讓她警惕起來。
/殺/人這件事在她這裡已經成了常态。但是她忘記了,她的第一次殺/戮也是開始在十幾歲的某一天。
宋河離開倉庫,走向已經備好的飛行器。衆人也跟着他走上前去。
有專門的人,似乎是醫生,将她的母親擡上飛行器。
在這裡,沒人管林笑果的行動。她隻得怔怔地跟着衆人,走在人群後。
在經過許其頌時,林笑果聽見一句話飄來。
“兩面三刀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小姑娘。”
随風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