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遍又一遍地說着陳詞濫調。
問責一遍又一遍傳來。
終于,燈光越來越亮,拍在臉上的手掌越來越用力。但是他卻越來越困,眼皮越來越沉重,直到精神體走到了眼前的那片光前,陷入了那片光。
有人打開審訊室的門,對正在審訊的調查員耳語幾句。他們朝着已經徹底陷入昏迷的人投去一個複雜的目光,然後才不滿地結束了這場審訊。
他們都是主星來的,能到這個位置的身份更是不一般。自诩天命所歸的傲氣讓他們容不下預備犯這種來自陰溝裡的臭蟲,尤其是認識不到自身的低劣,總是在人前晃悠的預備犯。這些人就該回到他們的陰溝裡待着,要是放出來就成了嗡嗡亂飛的蒼蠅了,是該被一拍子打死的。
街道上,時不時傳來收監預備犯、攜帶者的車輛,他們最終将被運往同一個目的地——凱旋大廈。說是大廈,不過是臨時征用的一棟舊樓,在各個州都有這個地方。預備犯們将在這裡接受思想教育。
天上淅淅瀝瀝地飄落雪花,或許是老天吃涼了肚子,這雪總是下得不盡興。地上看着的人也不盡興,有刀架在脖子上但死囚卻總也等不到正午的漫長和焦躁。倒不如堂堂正正地喊一嗓子“十八年後一條好漢”,但,張不開口。幾處短暫的遊行示|威開展得轟轟烈烈,撲滅得悄無聲息。臨近年關,出了這檔子事,沒有好年可過喽。人人自危不說,整個社會被大批人口“缺失”造成的影響并非一日之功能夠挽救。
蘇彣兵等一衆比爾姆高層緊鑼密鼓地挽救現狀,會是一場接着一場地開,各種政令也是頒布了不少,以穩為準,降低混亂。涉及到民生的基本産業不能出岔子,最先得到幫扶。然後是針對資源分配等問題,确保民衆正常生活被影響程度降到最低。安全保障和應急計劃全面升級,以最大程度地保護民衆的安全。可以看到,最近的巡邏隊伍增加了不少。最後則是信息傳播問題,打擊謠言的力度增加。他們一方面要面對整個社會的壓力進行各種穩定、整改和預防措施,另一方面還要應付聯邦派來的視察長官,簡直心力交瘁。
天空還落着大雪,看起來陰暗暗的,仿佛有什麼陰謀正在萬裡之上的雲層中孕育。一切緊鑼密鼓的準備不僅沒有為人們的生活增添現實的色彩,反而是多了幾絲玄幻的味道,還有擾亂人心的慌張。
聞朝回到家了。
沒錯,他最終還是被放回來了。或許覺得他隻是一個跳梁小醜式的小人物,沒有值得他們不眠不休地進行審問的必要。
他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裡,打開門時,眼前的場景讓他挺震驚。
本以為是空曠中冒着冷氣的房子現在卻充滿了煙火氣。來的人很多,平常在調查局面熟的幾個都來了。
聞朝被拽進屋裡噓寒問暖。
陳逍魚幫他倒了一杯水,剛想問:“你是自己回來的?”結果還沒問出口,門又開了。
趙知返手上提溜着兩瓶醬油回來了。
他看着屋裡的人都傻坐着,笑着說:“怎麼眼裡一點活都沒有,是等着我給你們當爹當媽嗎?”
陳逍魚撇撇嘴,說:“我剛才擀餃子皮了。”
“你還好意思說,擀得還不如幼兒園小孩的手工作業。”
說完這些,他才像剛看到了回來的聞朝,提起手上的醬油說:“剛才翻了廚房,發現沒醬油了,順路買了兩瓶。”
沒有人說話,氣氛有些尴尬。衆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趙知返隻得開口催促聞朝:“你先去洗個熱水澡,然後回屋睡一覺,飯好了叫你。”
聞朝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等他去拾掇自己後,聞言才從自己的房間裡露出一個腦袋,被去廚房看鍋的趙知返抓了正找,拉出來跟着擀面皮。
幾個“面皮殺手”開始了手工創作的藝術之旅,終于被見不得他們繼續禍害的張亦躍給攆走了。
張亦躍現在已經不複自閉青年的模樣,恢複了他原來的鮮活。準确來說,是帶着點純正傻氣的神采飛揚。擀面杖在他的手裡來來回回,手中的面皮被擀出花來。“知道不,面皮有四種擀法,都是我媽教我的。以前我爸就連過年也不怎麼回來,都是我和我媽給他煮了餃子送去。那時候我叛逆,雖然擀了面皮,包了餃子,但死活不願意去見他。”
田錦和在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張亦躍能夠正視過去也意味着他已經走出來了。兜兜轉轉,這個親手将害死父親的人送進監獄的年輕人終于釋懷了。
他們現在成了最默契的搭檔,并且有了共同的新目标。
人總是向前的,社會也是向前的。有時候或許因為種種原因,人可能停在原地,甚至倒行逆施。但是,時間的洪流終會把一切緩緩地推向他們既定的終點。他們的終點之處,又成為了别人的起點,生生不息,洪流不止。
一切都在往“正軌”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