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萦輝打斷她,“不要再提這種話了,不吉利。”
“其實,我把她火化了。我爸當時發了很大的脾氣,要不是有人攔着,他連殺我的心都有。”蔣萦輝神色複雜地說道。
“我爸還挺愛我媽的,就是他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就算如此,我媽還是吃了不少苦。我留着他的遺體,其實也不全是為了什麼祭拜,就是想讓他感受一下我媽的感覺。”
“人死了就沒有感覺了。”
“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想讓他好過。”他露出一個不知道是笑還是哭的表情。“本以為看到他冰冷的身體躺在床上時,我就已經釋懷了。我看到他時傷心是真的,可看到我媽的遺體被他留下來的時候,怨恨也是真的。”
看他如此執意,沈漪便沒再多說什麼。
殡儀館。
給蔣拂處理屍體的人可以說是經驗老道,從業這麼多年來,經他手的屍體起碼上萬,所以他也常被尊稱一聲“尤師傅”。尤師傅以前是學法醫學的,就業後發現喪葬行業竟然還不錯,于是一如葬門深似海,從此法醫是路人。
今天這具屍體據說是業内大佬,叱咤風雲一輩子的大人物。尤師傅照常先來瞻仰遺體,表示敬意,同時心裡默念“莫要怪罪”一類的話。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隻見遺體保存得還不錯,死者看起來面色紅潤,雖然眉頭間有一道豎紋,應該是死者生前常易生氣,可這麼一看,竟然難得多了幾分慈祥。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下意識地看向蔣拂的嘴唇,似乎有些發绀。
尤師傅眉頭微蹙,問道:“這位逝世的原因是什麼?”
蔣萦輝派來的人如實回答,說他是因心髒病發作而去世的。
尤師傅動了動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不過最後他還是歎了一口氣,将想說的話給咽回去了。
有錢人那些彎彎繞繞他還是不參與為好,小命要緊。
另一邊,蔣萦輝剛到家就遇上了正在等他的韓營妻子。她先是跟蔣萦輝哭着訴苦一番,哭得蔣萦輝頭疼不已,然後才說出今天來的目的。
大意是她覺得她丈夫死的蹊跷,肯定是有人故意要害他,想讓蔣萦輝幫她找出真正的幕後兇手。
雖然蔣萦輝對這個女人有點不耐煩,但他還是答應的這件事,畢竟他和韓營認識這麼多年,也算是兄弟一場。
韓營的妻子抹了眼淚又唧唧歪歪說了很久才離開。
她離開後,沈漪從房間出來,問:“你真要管這件事?”
蔣萦輝脫了外套,對她說道:“怎麼能不管呢。韓家老爺子死的早,現在韓營也沒了,韓家地位一落千丈,隻剩他們家的孤兒寡母,我不幫着查的話,靠那個隻會哭的女人,估計下輩子都查不到韓營是怎麼死的!”
韓家原本在韓家老爺子死後就大不如前,後期一直都是依附蔣家,如今韓營一死,恐怕是徹底倒台了。
如今的形勢就是這樣多變,誰也不知道今天的風光無限能不能延續到明天。
沈漪站在二樓的欄杆前,有些居高臨下地問他:“你打算怎麼查?”
蔣萦輝仰視她道:“先從撞死他的那個司機的家人下手,那個司機估計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去的,能下這樣的死手是為了什麼?無非是為了錢。隻要看看他家近期有沒有收到錢一切就清楚了。”
他沒能繼續和沈漪說下去,因為他的下屬過來跟他彙報工作。
蔣萦輝看了樓上的沈漪一眼,帶下屬去了書房。
說是彙報工作,但來人帶來的消息卻和工作無關。
“又讓她跑了?”蔣萦輝語氣沒有什麼起伏。
“她似乎有幫手,而且身手還不錯。”
蔣萦輝随手擡起一隻杯子又将它扣在桌子上,發出咔哒的響聲,“這不是你們失敗的理由。”
“最後再給你們兩天時間,務必把衛璇給我帶回來。就算殘了、廢了也要給我捆回來!”
他緊緊地捏住倒扣的杯子。要不是忌憚衛元恺留下的後手,他一定不會放過衛璇,這個害死他父親的兇手。
“對了,别忘了給我查一個人,撞死韓營的那個司機,看看他家裡還有什麼人。”
深夜,蔣萦輝又夢見他爹了。夢裡,他爹的臉蒼白無比,不一會又變成青灰色了。
他猛然驚醒,睜開了眼睛。他深呼一口氣,下意識地去撈躺在旁邊的沈漪,可卻撈了個空。
沈漪竟然不在?
蔣萦輝下床去找她。
找了好幾間屋子,才從蔣陽小時候住的房間裡發現了沈漪的身影。
蔣萦輝站在門口看着黑暗中的沈漪,無聲地陪了她一會。
看到沈漪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才開口:“想兒子了?他不是馬上就回來了嗎?”蔣萦輝走到她身邊,“快到他生日了對吧?隻可惜今年不能大辦了,等他回來後還得讓他去看他爺爺最後一眼。”
聽到這句話,沈漪擡頭望向蔣萦輝。
迎着她的眼神,蔣萦輝歎了一口氣,說:“等蔣陽祭拜過他爺爺,我就把爸給送去火化了。”
“走吧,回去休息吧。”
蔣萦輝拉着沈漪回到了房間。他拉着她,有時候卻覺得他們之間還是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