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及久等施未不來,便起身出門去找。他也覺得頭昏腦漲,但沒細想,隻當是這一夜波瀾曲折,實在累得夠嗆。
走廊外,天光略顯晦暗,沉沉落在木質的走廊上,像是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傅及慢慢走着,眼前總是晃着虛影。他突然停下,半靠着牆,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怎麼會這麼累?
他不由在想。
腳下踩着的地闆仿佛浮在半空中,風一吹就會不斷搖晃,那雪似的天光莫名刺眼,傅及擡頭,再朝前看時,走廊的盡頭便站着一個人。
一個高大的男人。
傅及一眼望過去,隻覺得他穿着太招搖了。
一身紫金色的窄袖對襟長袍,腰間蹀躞描金鑲玉,就連腳上蹬着的那雙長靴,看着也價值不菲。天光落在他半邊肩膀上,整張臉的輪廓都有點模糊。
傅及沉默片刻,問道:“謝照卿?”
對方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為什麼這麼覺得?”
傅及頭更暈了:“我也不想這麼認為。”
“哦?”
“你太花哨了,很影響我之前對你的印象。”
謝照卿突然不說話了。
傅及知道現在很危險,但他頭很暈,整個人仿佛泡在水裡,在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腐蝕意識。他說話開始變慢:“不是說十五日嗎?怎麼突然提前了?”
“因為今天是個好日子。”謝照卿緩緩朝他走來,“要怪隻能怪那人來得太早。”
“嗯?”傅及不解,對方又道,“我本以為她再度出手要過十五日,沒想到居然這麼快。”
“她是誰?”
傅及沒有等來回答,等來的是謝照卿重重的一掌,好在他還沒到動彈不得的地步,向左一步,避開了這一擊。
謝照卿并不着急,甚至有種要和他聊閑天的感覺:“你的劍呢?”
“在房裡。”
傅及說着,混沌的腦海裡才想起自己的度波,他兩指并攏,卻發覺靈氣未能聚集。
他之前的感覺沒錯,确實有某種不知名的力量在腐蝕他。
傅及左手握拳,悄悄背過身去。
“是沒法召劍前來嗎?”謝照卿不慌不忙,他氣定神閑地往前逼近。
現在的情況很糟糕。
傅及心想,他眯着眼,頭一偏,一道強勁的掌風便擦着他的鬓角打了過去。他屈膝,再次避過一拳。
謝照卿居然選擇赤手空拳和他打架。
好在傅及平常也勤于修習基本功,拳腳功夫十分好,雖說傷了一條胳膊,但也沒讓對方占得上風。謝照卿似乎很善拳法,拳拳到肉,虎虎生風,那木頭欄杆根本經不起他一拳,很快就被打個稀爛。傅及不慎踩空,從二樓掉了下去。他淩空翻了個身,腳尖輕巧落地,謝照卿緊随其後,他後撤兩步,心思逐漸活絡起來。
“你為什麼不直接亮刀?”傅及說着,背在身後的左手悄悄摸進了靈囊之中,“你這樣與我周旋,難不成是要引開我?”
“你們這群小孩兒,我殺你們不是很簡單?”謝照卿居然笑了一聲,大概是覺得他這般幼稚的說辭配上這認真的語氣,真的很好笑。
他突然發了狠,捉準傅及一個破綻,一拳打中他的腹部,傅及吃痛,被人掐住了脖子,直接掼在地上。
“砰——”
傅及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眼冒金星,與此同時,他的左手終于握到那把短刀。
謝照卿一隻腳踩在他腿上,右手掐着他的脖子,蹲着,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這人身上。傅及感覺自己的胫骨都要被對方生生踩斷。他咬牙,呼吸之間全是淡淡的血腥味。
“我之前說過,你的眼睛,我要獻于我主。”
借着天光,傅及總算看清了謝照卿的臉。
眼窩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偏厚,唇角微微下唇,乍一看有種不怒自威的威嚴之感。
傅及蹙眉:“你主人也跟你一樣花哨嗎?”
謝照卿眼神沉了下來。
果然,他是個很忠心的走狗。
傅及當機立斷,抽出那把短刀,謝照卿擡起左手去擋。
但傅及的目标竟然不是他。
隻見那短刀猶如離弦之箭,射向了二樓的房間,謝照卿頓感不妙,當即撤手,要将自己的短刀召回。傅及卻單手結印,靈氣沖破周圍禁锢,隻聽一聲慘叫,二樓又跳下來一個人。謝照卿急急而奔,傅及掙紮着爬了起來,靈氣成結,拽住那人直接将他勾了過來。而謝照卿,則是扶住了一個受傷的男人。
院子不大,兩撥人隻有幾步遠。
傅及看得很清楚,那個被自己用短刀紮中的人,和謝照卿有一點點像,像就像在兩個人一樣的花哨。
“哥。”那人發虛,腳下很快積了一灘小小的血水,“對不住,我給搞砸了。”
兄弟兩個,一個沒想到房裡的人醒着,一個沒想到傅及能在這麼遠的地方命中敵人。
謝照卿暫且封住弟弟的穴道,給他止血,再一看,自己那把短刀已然整個沒入對方後背,隻剩個刀柄在外。他怒意頓生:“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傅及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沒太多力氣了,再這麼耗下去,他隻會死在這兒。
他們之前救上來那人虛虛地靠着他,看樣子也指望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