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五月初五。
那天江城的雨也如今天這般大。
司聽白拿着從私家偵探那邊得到的全部線索,買了從京城飛江城的機票。
原因無它,一是因為那天在法律意義上司聽白終于算成年人了,二是因為對程舒逸的想念已經攀到了頂峰。
記憶真是奇怪的東西。
關于九年前發生的那場綁架案,作為被綁架的主角已經記不清楚具體細節了。
可是司聽白卻能清清楚楚記得那個昏暗山洞裡,那個将自己緊緊擁抱在懷裡,與自己共享體溫的記者姐姐。
以及她在自己手心一筆一劃寫下的名字。
程舒逸。
收回思緒,司聽白掏出了早已經被自己抽掉卡的手機,沒有網絡所以收到的信息都停留在抽掉卡前。
私家偵探的聯系方式已經被壓到了下面,最新未讀的所有消息都來自于一人。
【盛嬌嬌:司念念!你人去哪裡了!】
【盛嬌嬌:不是說好一起演戲給她們看嗎?你不會是要逃婚吧?!】
【盛嬌嬌:你敢讓我一個人去訂婚典禮試試看!本小姐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的!】
快速閱讀完這三條新消息,司聽白已經腦補到了好友憤怒的樣子,她忘記了自己拔了卡,飛快在鍵盤上敲下一行字。
——事發突然,以後再給你賠罪。
信息發出後突然彈出來的紅色感歎号讓司聽白愣了下,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拔了卡。
現在沒了網,發不出消息的。
這個怒不可遏的盛嬌嬌就是自己即将訂婚的主角,與自己從小青梅到大,也是自那件綁架案以後,自己唯一的朋友。
司聽白又在心裡道歉忏悔了一番,然後點開了和私家偵探的對話框。
上面羅列着許多詳細地址,都是記者姐姐可能會出現的地方。
沒了網絡就沒有了支付功能,司聽白摸着口袋裡的現金,在路旁攔了出租車,念出了這個時間點最有可能出現的地址。
就在司家庭院因為訂婚宴跑了主角亂套時,互聯網的世界也不平靜。
羅拉道歉和羅拉多人照的熱搜并排擠在一起。
緊緊跟在後面的是程舒逸三個大字。
“為什麼會出現我名字?”
忽然而至的暴雨砸在車窗上悶悶作響,程舒逸開個雨刷器的間隙被身後的出租車别了下。
眼前的綠燈倒數轉紅。
“好了不要找理由,五分鐘内全部清理幹淨,否則後果自負。”程舒逸看着趕上最後幾秒過去的出租車,不得不踩了刹車:“俞原野到了嗎?我有事找她。”
電話那端的人剛嗯了聲準備說什麼,一陣衣料摩挲聲,聽筒被人奪過去,開始含含糊糊的一聲一聲叫着sue快來。
“陳橙為什麼又喝大了?”程舒逸皺了皺眉,不耐煩地啧了聲:“别催,過個江就到了,下次不要再訂過江了,蠻煩。”
聊天的功夫紅燈轉綠,程舒逸擡手挂了電話。
晚高峰,江城的路面堵得慘絕人寰。
司聽白眼睜睜看着計費表跳轉成天價,為口袋裡的錢捏了把汗。
“姑娘,前面不好停車,你自己走去也是一樣的。”司機不耐煩用方言罵了句前面慢悠悠的車,轉頭對司聽白說:“喏,往前走幾步轉角就是你要去的店了,你自己去可能幾百米,我開車估計要半小時,計費不劃算。”
順着司機手指的方向,司聽白看見了那家店。
車窗外的雨大到吓人,司聽白又看了眼地址旁邊标的時間。
已經超時半小時了。
偵探彙總的消息說一般周末的晚上九點,記者姐姐會去這家酒館見朋友。
“好吧。”司聽白掏錢付了車費,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
車門剛打開條縫,又聽見司機說:“姑娘,我後座上有傘,你拿着吧,别淋壞了。”
江城的雨總來得很急,下起來便是纏纏綿綿幾個小時不帶停的。
等程舒逸到地方時已經遲了快倆小時了。
将車甩在停車位上,程舒逸撐傘下車,聊天框催個不停。
“你處理消息的速度要是像你催喝酒這樣着急就好了。”程舒逸提着裙擺撐着傘,還不忘在語音裡訓:“你和你的公司就是一個沒用的大廢物管着一群沒用的小廢物。”
語音彈過去,對面很快就傳來新消息。
可程舒逸卻沒看,她的視線被吸引,腳步稍停怔在了原地。
街角處蹲着一個女孩。
暴雨毫不憐惜地淋在了那個女孩的身上。
出于職業敏感,程舒逸立馬嗅到了眼前人身上可挖掘的點。
純白棉質的單薄短袖根本無法抵抗這場忽然而至的夜雨,濕透了的衣物是天空惡作劇後留下的殘忍。
無處躲避的女孩隻能蜷縮起來任由冰冷的雨水沖刷,貼在她身上的濕衣勾勒出纖細腰肢,過于白皙的臂彎環抱住雙腿,在黑暗裡有些紮眼。
程舒逸的第一反應是,如果放在藝人身上,肯定是一張很惹人憐愛的瞬間。
視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視線,原本垂着頭的女孩仰起臉,也望了過來。
那雙眼看過來時。
程舒逸感到宇宙正在流動,就在此刻彼此眼神交彙的瞬間。
這滂沱大雨在此刻似乎全落進了女孩的眼底,墨色瞳孔如水洗過的天空般澄澈純粹。
對話框那端的人還在瘋狂彈着訊息,可是程舒逸此刻什麼都感受不到了,她出神地看着蹲在街邊的人。
暴雨洗滌過街道,甩下空寂無人的所有甯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