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滿腦子的問号都彙聚到眉間，不仔細看甚至會讓人認為她是個連心眉。她的眉毛既不粗也不稀疏，可眉心印堂卻有兩指寬左右稀疏的眉毛，她的師父師姐以前還總因此取笑她。而如今，這些事早已恍如隔世。

時間過得飛快，恍惚間便快過了半個時辰。酒還沒喝完，湘便看到九霄已經來了，後面還跟着初畫。

湘與九霄互換了個眼色，未說一句話，便一起前往望碧凝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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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到了亥時，沒想到望碧凝痕竟還有些吃酒聽曲兒的堂客，不知道是真的為了聽曲兒，還是為了看看這樓裡接下來還會再發生些什麼。

湘并不避諱什麼。她一向是個明人不做暗事的主兒，有什麼都可以放到台面上講。她挑了最中間的一塊地方，讓小厮們把桌子拼在一起，等着所有管家們。

若是換了别的東家或者掌櫃的，斷不會有還要等着别人的道理。可湘的确是端不起來架子——她也不是沒試過，但是端不住就是端不住，年紀擺在這兒。事後她幹脆放棄了，當掌櫃畢竟不是靠端架子。

過了一會兒，管家們還沒到齊，可這大堂又熱鬧了起來——原來是樓内的頭牌姑娘和小厮丫頭都陸陸續續享受過溫泉之後，也想來這兒放松放松。

當掌櫃的，畢竟靠的是怎麼賺錢。

這也是一個頗讓湘引以為豪的舉措：她規定過，春意橫生的所有人，放了工之後都可以來望碧凝痕吃喝花銷，把這望碧凝痕當成一個尋常的酒館兒罷了。隻不過有三點，一是必須要放了工之後才可以來，二是要花自己的工錢，三是自己動手，盡量别讓人招呼。不管你是頭牌姑娘還是普通丫頭，下了工在這裡人人平等。若是樓裡有人下了工還在這裡裝腔作勢要别人招呼，沒下工的小厮丫頭們可以裝作看不見。

平日裡這個時辰這些人很少看見湘和九霄出現在望碧凝痕，一時間人頭攢動，卻沒人敢坐在湘那桌附近，大家都站在一邊，看着眼色。

湘看到此景，便直接說道：“大家按平時的規矩來就行，這慶功宴本就應該人越多越好！”

當下，大家便熙熙攘攘的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在這之前，湘還從來沒覺得樓裡有這麼多人——至此，她終于有點當掌櫃的感覺了。

雖說她規定不需要有人招呼樓内之人，可浮弦豔骨還是站在她的身後，為她和九霄斟滿了酒。

“近來樓内生意不好，讓大家擔心了。如今這溫泉雖然隻獲得了一天的成功，但也離不開大家一直盡心盡力的幫忙！湘在這裡謝過大家了！若是每天都像今天一樣客滿，下個月便給大家加柴水！”湘舉起了一杯酒，向大家行了個禮。

九霄見狀，也起身向大家行了個禮。

平日裡，沒人看過這樣的九爺，搞得大家都愣了一下。可下一刻，大堂裡所有人，除了那幾個還沒走的客人和唱曲兒的姑娘們，其他人便都對着湘和九霄回了個禮，叫着喊着唱着，什麼聲音都有。這情景，又熱鬧又讓人覺得好笑。

他們這裡倒不像是個勾欄瓦舍的大堂，竟似個武林盟主叫大家歃血為盟的場所。

一番客套完，大家便各自坐下吃喝了起來。剛好，管家們也陸續坐在了湘和九霄的周圍。

剛才的湘還是一臉笑意向大家敬酒。可在這桌上，她卻換了種口氣：“今天出了思柔這檔子事，誰出來領罰？”

這語氣前所未有的冷，即便是從春意建立初就在樓裡做事的姜纖雲，也從未聽過湘用這種語氣說話。

“…我…我願領罰。”湘的話音剛落，霧閃便說道。一雙大眼睛此時慢慢噙滿了淚水，一邊說着一邊又慢慢低下了頭。她本就看着年幼，聲音也清脆。現下更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讓人心生憐愛。

湘沒有說話，而是一個個掃視着在座的所有管家們。

“我也願領罰，”一聽這婉約般的聲線，衆人便知這是綟夜。她與霧閃兩個人的聲音都極好聽，讓人如沐春風，所以湘才讓她們搭檔在一起接待客人。

“我與霧閃是搭檔，這事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湘并沒有正面回應這兩個人，反倒看向了其他幾位管理，緩緩說道：“我自然知道到底該罰誰“，突然話鋒一轉——“不如咱們來玩個遊戲吧？如果我心裡該被罰的人今日都能來領罰，今天這件事就過去了。若是臨到最後，有人該罰卻沒來領罰，整個樓的所有人都要被罰。”

周圍已經有些人聽到了湘的話，紛紛議論了起來。

湘端着一杯酒，繞着整個桌子走了一圈，又把剛才的話複述一遍，用大部分在這大堂的人都能聽到的音量。

看到有的人眼珠子開始轉起來了，湘便提前說道：“如果不該受罰的人出來領罰，全樓一起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