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王爺一行人送走後,衆人總算都松了一口氣。門外依舊是風雪依舊,讓湘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剛才的情形太過焦灼,她早已出了一身的熱汗,冷不丁一出來,站了一會兒便打了幾個噴嚏。
若是沒有思柔這場戲,如今大家早就該聚在一起慶功了。可湘卻一點兒也沒有慶功的心思。
其實她開這春意橫生不過隻憑一番熱情。她愛安靜,卻也愛熱鬧。她愛看書,也愛聽戲。她喜歡簡簡單單隐居避世,卻也喜歡出世赢得一番功名。雖然時常處于這樣的糾結之中,但最後的結果便是春意橫生。之所以開這春意橫生,一方面是得給自己找個正經營生,不至于坐吃山空空。另一方面她本身就對各種文雅癖好有興趣,看到很多傳統手藝早已失傳,她也想盡一份綿薄之力。至于别的事——比如到底該如何管理,她其實也沒怎麼想過。
當下卻不由得她了。思柔這麼無視樓裡的規矩,罰是必須罰的。
獎罰分明,這春意橫生才開的下去。
所以即便她根本不想慶功,腦子亂的像鍋粥,她也得考慮一下樓裡各個人的想法。說的不好聽一點,除了九霄,其他人不過是皆為利來。若是有個什麼風吹草動,肯定是大難臨頭各自飛。這件事若是不能處理得當,隻怕要雞飛蛋打。
好在剛才已叫小厮們把思柔關在柴房裡等候發落,她決定先把思柔晾一晚上,從長計議。
“浮弦,叫張放和竹娘再受累一會,讓樓裡的管家們、頭牌姑娘們還有小厮丫頭們都去輪番體驗一下溫泉,等大家都體驗完了,若是有什麼好點子可以一并跟竹娘和張放說說。一個時辰之後,等大家都體驗完了,叫大家來望碧凝痕大堂慶功。”
“是,樓主。”浮弦聽完便走開,留豔骨一人站在湘的身後。
“老九,我打算去醉雨亭坐會兒,一個時辰之後咱們望碧凝痕見!你這身子骨兒就别在外面跟我呆着了!”湘望着老九,話雖然還是不着調,可神情已沒有前幾天的揶揄之态。
九霄剛想反駁,忽又想到了什麼,終究什麼也都沒有表現出來,便道:“好。”說罷,便消失在風雪中。
待九霄走後,又聽湘說道:“豔骨,去廚房虞嫂那兒拿點棗糕來,我餓了。”
當下,這園内便隻剩湘一個人隻身前往醉雨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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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一邊走着,一邊想着剛才腦子裡浮過的那個念頭。雖說這春意橫生從一開張的時候他就在了,但他始終覺得這個樓裡有些秘密,而湘也并不打算講。他不知道是自己剛才多心,還是事實真如他所想的那樣 ——湘叫他先走,他總覺得是在支開自己。
若是他沒猜錯的話,豔骨多半也被她支開了,這種事不止發生過一兩次了。
另外,從他開始管理春意的賬開始,他便注意到這樓裡總有些個固定支出。至于這些支出到底是哪來的,就連他也不知道。
他曾問過湘一次,但是湘說她知道,叫他隻管出錢便是。他便也不好再問。他唯一确信的是湘不會害他,除此之外,他也不想幹涉過多。
當下,他能幫助湘的地方依舊有限。他隻得先做好最壞的打算,若是這溫泉入不敷出,而那位王爺又刻意打壓春意的話,他得算算他們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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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一個人站在醉雨亭前,一臉思索的樣子,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湘姐,我們手上的情報有限,除了知道他真名是凝塵外,隻查到他跟其他國家以及武林一些組織有聯絡,雖然他現在是離國唯一的繼承人,但在朝中不得勢。朝中文官一派本想另立新君,想讓那最後一位皇子當傀儡,結果那位皇子已殁。另外一派便是擁立蘭陵王凝塵,武将居多。坊間有傳言,似乎是那最後一位皇子與蘭陵王一年之前都想奪權,而蘭陵王死裡逃生,之後便變了一個人。之前他從未踏足過煙花柳巷勾欄瓦舍。另外...”那聲音頓了頓,似乎是看到有人靠近,極速說了最後一句話後,便回歸平靜。
“隔壁宜香院的背後财主是離國商會。”
湘在亭中一動不動,從遠處看去,像個穿着大氅的高個兒泥人——湘身長七尺五寸左右,本就比尋常女子高出許多,穿上男裝根本不會有人懷疑她是個女兒身。不算兩位護樓,整個春意隻有九霄比她高,居然還比她看起來瘦弱不少。
“樓主,快吃吧,怕是已經有點冷了。” 豔骨一路小跑過來,并未注意到任何異樣。
打開食盒,除了有兩塊棗糕外,還有一壺溫熱的碧桂觞。
這酒是湘當初自己調制出的味道,以米酒為主要原料,裡面加入了大量桂花汁與少量青梅汁,一打開便是撲鼻的桂花味兒。湘最喜歡桂花了,并且成功傳染給了春意的客人們。如今春意廚房裡常備着桂花相關食材,而這碧桂殇也已成為春意橫生的招牌酒釀。
湘一邊吃着,一邊想着剛才的那一番話。
想必今天這出戲就是因為“蘭陵王死裡逃生,之後便變了一個人”。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既然隻查到他跟一些其他組織有聯絡,那隻能證明他做事很幹淨——那些跟他有過交易的人,要麼已經死了,要麼拿了封口費遠走高飛。
一個心思如此缜密的人,當真會突然變得這麼放浪形骸?既然想過奪權,又當真能死裡逃生?這蘭陵王從未有過任何戰功,為何這麼多武将都支持他?經曆過奪權一事,皇帝還敢讓他跟這麼多武将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