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是除夕夜,澤州港街頭巷尾鑼鼓喧天,煙花絢爛,直襯得夜如白晝。
春意橫生如往常一樣,人聲鼎沸,跟其他店家産生了鮮明的對比。雖說由于除夕的關系,本在春意當值的人還不足半數,可湘早就承諾過,若是有人願意在節日期間當差,柴水三倍。這下倒是讓樓裡沸騰了起來,大家争先恐後變着花樣的留下當值,讓湘和九霄哭笑不得。最後隻留下半數,其餘的還是循例讓他們早早回家過個年。
過了這年便是鼎尊二十一年,酒稅即将減免,導緻澤州港大部分酒館掌櫃們連錢都不賺了,早早便關了鋪面回家過年去了。更有甚者提前幾日便帶着一家老小歸鄉慶祝。一時間這澤州港的酒客們被肚子裡的饞蟲勾的不知道去哪消遣,反倒是讓春意橫生撿了個漏,意外得到了許多新客。
湘本以為留下半數人維持樓裡的正常運作肯定是綽綽有餘,沒想到每日客人不減反增,倒叫她後悔沒多留下些人,隻得叫纖雲宮寒想想法子,招些人回來。這倒是提前解決了她的一樁心事:按照她的計劃,過完年之後春意橫生的确該多招些人,否則一來招架不開這些客人,二來更沒精力對付其他對手了。
還不知道那勞什子商會和宜香院要搞什麼幺蛾子,哦對,還有之前的那個陰郁殘忍的王爺。
想起那個王爺,湘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當初思柔逃走——其實是她偷偷放走的,湘既不想繼續留下思柔,卻也不想在春意還沒發展起來就寒了其他人的心。
湘深知思柔的性子,放走她之前,湘曾與她談過。如果思柔願意重回茶館重操舊業唱鼓子詞,湘願意幫她——把她推薦到雪垆閣去。
可思柔拒絕的,那叫一個痛快。
的确,見過了一擲千金的貴客,誰願意再回頭去看那些茶館裡的窮酸底層人?就算都是些五大三粗大腹便便歪瓜裂棗,那也是有錢的更耐看。
那天聽到浮弦豔骨的消息,湘裝作很驚訝又失望的樣子——驚訝是裝的,失望卻是真的。放走思柔這件事,湘并不打算承認。可她依舊是失望,培養個自己的勁敵,并不是湘一貫的經營策略。但事已至此,她也隻能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了。她早就知道以思柔的性子根本不會選擇回茶館,長談也不過是再争取一下。
如今她隻能将計就計,畢竟這段時間樓裡的日子實在是太順風順水了,有這麼一個假想敵未必不是件好事,甚至還能激發大家團結一緻起來。順便也給樓裡的人留下個前車之鑒,敲山打虎。
今夜是除夕,不管是離國百姓還是春意橫生,大家都忙着喝屠蘇酒、吃餃子,等着庭前爆竹和守歲。湘對此一向知之甚少,一切都需要九霄拿主意。之前小年夜的祭竈迎神,湘已經鬧了不少笑話,她自知隻能幫忙做點體力活,于是白天忙活了一天的貼春聯,又上蹿下跳的指揮來指揮去,現下早就癱睡在椅子上。
九霄也剛從瑣事中抽身出來,見湘癱在自己的位子上,便也挑了地方坐下,閉目養神。這裡本是九霄辦公的地方,可剛才九霄不在,湘便直接癱在了九霄的椅子上。
除夕夜春意橫生裡居然有這麼多客人,這點倒是讓九霄略微驚訝。多少人想和家人團聚卻求而不得,就有多少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九霄的眼珠不自覺動了動,卻聽湘打着哈欠道:“醒了?我也睡了好一會兒了。”
“閉目養神罷了。”九霄緩緩睜開了眼睛,剛才眼中的酸澀已經消失不見。
“外面怎麼樣了?”湘一邊問到,一邊站起來活動了下筋骨。
“一切照常。不過第二園比起望碧凝痕還是冷清了些,我已叫大家把大堂桌子拼了起來,讓所有姑娘們都來大堂待客。”九霄聲音裡也有一絲疲憊,他雖然也是春意橫生的管事之一,可他的主要角色隻是個賬房先生,平日裡根本不用處理這麼多事——更不用說這麼多話。
想到湘對于這些習俗禮數知之甚少,九霄便覺得有些頭痛。
湘倒是對自己做過的“好事”毫無印象,聽到了這個答案心滿意足,輕松問道:“什麼時辰了?”
浮弦聽到湘的詢問,便直接走了進來,回道:“樓主,剛過戌時。”前幾日豔骨早已回鄉去了,而浮弦家中也沒什麼人了,她早已把春意橫生當成了自己的家。現下便隻有浮弦伴湘左右。
“老九,不如我們出去街上逛逛?”湘突然來了精神,言語間都能聽出她的興奮。無需開口,浮弦便已拿來了湘的大氅和皮帽,服侍着湘穿上。
“那你春意怎麼辦?”
“什麼我的春意,是咱們的春意!”湘一把拽住九霄的胳膊,不等他反應便拉着他往外走。
“浮弦,樓裡就交給你們了,我跟九爺出去逛逛便回來!”
九霄隻得無奈重新穿上剛脫下的一身裝束,随湘出門。今天的湘也是男裝打扮,與九霄衣着相似,兩個人身形也相似,若非在春意,怕是又要有人誤會他二人是兄弟了。
二人前後腳下了樓,穿過望碧凝痕走向大門,留下浮弦一個人一臉擔心。
這麼大個攤子,讓她怎麼敢擔此重任?
可事情往往就是這麼巧——還沒等她理清思路,便聽到大堂裡有人吼了一句,吓得她便趕快下樓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樓主剛走便出事?浮弦臉上的表情立刻從擔心轉為凝重,根本來不及消化整件事。
沒想到剛一下樓,她便被眼前的畫面驚得呆住了:樓主和九爺倒是沒走,但是有一個人年輕公子似乎是在...對着樓主和九爺...耍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