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跟九霄剛踏進望碧凝痕，便看到一群小厮圍着一處靠窗的位子，輪流忙活着上菜，湘笑了笑，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九霄從來沒在大堂看見這麼高調的做派，一臉不解。看到湘的反應，便猜到這大概又是她的手筆。兩個人輕車熟路，随意找了個位子坐下，身邊的小厮們似乎早已知道湘的喜好，早早端上了碧桂殇。湘心情異常的好，按照老九的喜好，點的全都是他愛吃的菜。

在吃的方面，一向隻有湘遷就九霄的份。可湘還沒點完，九霄便開口道：“不用遷就我，就吃這些，你能盡興？”語氣中有那麼一絲絲戲谑，連上菜的小厮的手都抖了一下。

平日裡隻聽說這位爺是個冰塊，今天這是怎麼了？小厮心裡嘀嘀咕咕，手上卻依舊四平八穩。

“哎呦喂，難得九爺這麼體貼！那我可就盡情發揮了！”湘難得看到老九遷就自己，突然心虛了起來，本想着大點特點，結果依舊畏懼于九霄的面色，幹咳了兩下，悄悄給小厮們遞了個眼色，便示意讓他們退下。

端起酒盞想說幾句痛快話的湘，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得小酌兩口，等着九霄開口。

“說吧，這又是怎麼回事？”九霄倒也不客氣，單刀直入了起來，臉上的表情說不清道不明，讓湘沒來由地緊張了起來。

“什麼怎麼回事？”湘不明就裡，滿腦子疑問。

“怎麼着，誰敢惹咱們九爺生氣啊，你等我立刻就去把他...”隻見湘撸起了袖子，一邊偷看九霄的臉色一邊慢動作打算沖出去。

誰承想，九霄根本沒上這個套，反倒是一邊冷靜地看着湘表演。

好在周圍的人并沒有注意到她們這裡上演着什麼好戲，湘也不至于顯得那麼可笑。

“你怎麼不攔着我？萬一我出去了被滅了怎麼辦？”湘看九霄這麼冷靜，隻能沒皮沒臉地坐了下來，催促着九霄喝酒，順手又給他倒起了酒。

湘表面上慫的不行，心裡卻有一絲絲竊喜。她不知道九霄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但是既然能有讓他生氣的事，說明他心裡還有在意的東西。

九霄自然是不知道湘心裡在想些什麼鬼東西，看見湘是真的不知道他為何生氣，隻得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這戰帖剛下完，立刻就當甩手掌櫃了？”

“嗯？”湘依舊沒明白過來九霄指代的到底是什麼，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強加給了九霄太多的任務而引起的不愉快。

“馬上就要舉辦花魁大賽了，這樓裡的開銷你有沒有算過？若是想讓這花魁大賽辦的風光，得需要多少銀子，你又算過沒有？雖然說近來樓裡的生意是比之前好了許多，不需要節衣縮食，但也吃不住你每天宴請賓客啊，這個窟窿你又準備怎麼填補上？”一口氣說完，九霄的眉宇這才舒展開來。

“哈哈哈，原來你是擔心這個？！”湘往遠處瞟了一瞟，回頭跟身邊的婢女招了招手，便大口喝起了酒，道：“不得不說啊，老九，叫你當我的賬房先生可謂是這輩子最對的決定之一了！”湘哈哈大笑，一邊給九霄夾菜，一邊又獨酌了起來。

這碧桂殇實在太過好喝，甘甜中帶着一絲酸澀，又有酒的醇香，再配上桂花與青梅的香氣，春意裡的進賬有十之一二都是靠碧桂殇得來的，湘自然也是難逃其味。可比這碧桂殇更讓湘開心的，便是老九今天這番話。

雖然她跟九霄幾乎是每天都會在一起讨論問題，可他從未一下子說過這麼多話，更從未以這種語氣跟自己說過話——像是長輩，又像是長兄。

平日裡九霄自然也會經常給湘提供一些意見，但那幾乎也都是因為湘去找九霄讨論而得到的——他很少主動跟湘說樓内的運營問題，大部分情況下都是湘獨自處理。

湘知道老九唯一的心願，因此在她看來，似乎其他的人和事在老九心裡都不重要。她不是懷疑老九是否把她當成親人，但至少，她從未覺得春意會在老九心中有一席之地。

大堂突然人影攢動，隻見剛才窗邊那一行四人似乎正在往九霄與湘這邊移動。等人近身，九霄才發現，原來這四個人是樓裡教坊的幾位才子。

“樓主好，九爺好啊！”溫逸人未到聲先至，尹憐玦帶頭先行了個禮，其他三人也一并随後行禮。

九霄微微颔首，回應了一下。

“我就不招呼你們坐下了！”湘似乎對一切了然于胸，一邊回禮一邊笑道：“我已經幫你們安排好了今晚的路線，這‘吃’隻是其中一環，你們可别想溜！”

尹憐玦等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湘意指何處，隻看到湘似乎并沒有要邀請他們坐下寒暄的意思，又看到的剛剛的小厮婢女也尾随其後，似乎也在等着他們，當下便不好再作打擾，腹中縱有千般疑問，也無法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