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薄墜姑娘到了。”浮弦的話打斷了湘和九霄的讨論。算算時辰,湘跟九霄已不眠不休讨論了十幾個時辰,可兩個人看上去依舊精神抖擻。
“我都快忘了這件事了!”湘抻了抻懶腰,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揉了揉眼睛,她自己也沒想到居然能跟老九說這麼多話,一天一夜就這樣過去了。雖說她比老九開朗的多,讓老九說這麼多話更為不易,可她自己這輩子也沒說過這麼多話,一旦被打斷,倦意便湧上了全身。
“不如先安排薄墜姑娘住下,等樓主歇息夠了再去?”豔骨随後才來,端上了兩盞熱茶。
“不用不用,我去打個招呼再歇息也不礙事,”湘猛灌了幾口茶,清了清嗓子,“老九,你先去歇息吧,剩下的之後再讨論。”說罷,便披好大氅,大步踏出房門。
九霄也隻是稍微點了個頭,以他們現在的默契,根本不必再多說些什麼。呷了一口茶,他便也支撐不住,直接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自打兩個月前,湘便接到薄墜書信,說最近一段時間會上岸來散貨,順便來看看她。算算日子,大概也是時候了。湘知道薄墜愛吃樓内的幾道菜,早早便叫五嫂準備好食材與酒,隻等薄墜一到,便可一醉方休以解千愁。
說到湘在這世間最為交好的幾個朋友,薄墜算是其中之一了。兩個人年齡上隻差兩歲,各自際遇卻都非凡人所能想,本就促成了相似的性格。而冥冥之中又自有特别的緣分,兩人雖隻見過幾面,卻足以把性命相托。
自從這二人第一次相見,便約定每年相見一次,且如若相見必定不醉不歸。春意橫生樓内之人,雖隻有九霄等幾人見過薄墜,但其他人也并非完全沒聽說過此人。倘若薄墜要來,瞞得了别人,總歸是瞞不過膳堂的五嫂的,薄墜最愛吃的幾道菜隻有五嫂一個人做得出來。
可湘沒料到這些事恰恰都趕在一起了,本想着給薄墜帶些新奇玩意兒,現下隻能兩手空空的去見人了。
“湘姐!”一聲清脆的叫喊讓湘的哈欠硬生生停住,即便是湘平日裡大大咧咧,可她也從未在樓内如此失态過,連忙捂住自己的下半張臉,一邊搜尋着那聲音的來源。
沒想到那聲音竟然是從背後傳來,隻見一個挽着單螺髻的妙齡女子正快步走向湘,一身淡綠色的輕裙配上黑色襖袍,在蕭瑟的冬景下格外醒目。
“墜子你這是越發美了啊!”湘大笑着迎上去,兩個女子見面倒不像其他人一般行禮,卻是大力擁抱了起來。
“湘姐你倒是越來越憔悴了啊!”薄墜說話聲音極好聽,就像百靈鳥般,讓人一聽就開心起來。
“我這一天一宿沒睡,能不憔悴嗎!要不是你來,現在打雷都叫不醒我!”湘摸了摸墜子的襖袍,“怎麼穿這麼少?趕明兒我再帶你去做兩件!”
“不用不用,我就喜歡這件!”薄墜挽着湘的胳膊,兩人便慢慢走向望碧凝痕,“平日裡在海上被風吹慣了,上岸了自然沒那麼冷!平時我在船上也斷不可能就穿這些,但在陸上,這襖子已足夠用了!”
湘突然想起第一次碰見薄墜的時候,那時候還沒有春意橫生,薄墜也全然不似現在一般人模人樣——跟着一群海上的老爺們穿着草席做的披風,渾身都髒兮兮的,可眼珠子卻清澈見底,光看眼神就知道這小丫頭是個機靈人。誤打誤撞的認識,她倒也不跟湘客氣,一身靈氣逗得湘哈哈大笑。
誰叫湘最喜歡聰明人呢?這種喜歡,根本掩飾不住。
“聽說你要來,我早就叫五嫂提前盤算着給你做點什麼菜,讓你打打牙祭。”湘一邊說着,一邊又忍下了一個将要打出來的哈欠,待兩人走進望碧凝痕時,已然是快打了五個哈欠了。
薄墜看見湘這哈欠連天的樣子,便道:“湘姐,不如你還是先休息去吧,我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走,這次來岸上,要散的貨可不少,至少也得呆上個幾天。”
“不用,我也餓了,跟你蹭蹭飯我再睡也不遲。”一聞到淺淺飄來的菜香,湘倒是清醒了很多,肚子裡的饞蟲也咕咕咕地叫了起來。
不同于往日,桌子上倒沒什麼山珍海味,隻是普通清淡的家常便飯,兩個人便一邊聊着一邊食指大動,“怎麼這次能呆這麼久?你這是帶了多少貨要散哪!”湘有一搭沒一搭的問着。
“湘姐可曾知道近日什麼貨行情最好?”
“這得靠你告訴我了!我這一畝三分地還顧不過來,哪有空關心外面的行情?”湘笑着說道。平日裡她對外面的事關心的說不上多也說不上少,可最近這許多事,着實是讓她沒什麼時間和心情關心其他方面了。
“看來湘姐你還不知道啊,你看看這大堂裡南來北往的客人,都是做什麼的?”
湘環顧了四周,這些客人與平日裡并沒什麼不同,隻不過有幾撥人手中拿着些細線串在一起的小木闆,像極了藥鋪的幌子,有的木闆上還畫了眼睛,看的湘直起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