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你意下如何?”
湘緩慢地揉着眼睛,不想睜眼也不想說話。昨天給薄墜送行,她喝的酩酊大醉,今早還沒睡醒就被叫過來。她閉着眼睛在屏風後聽着老九在問那兩個人問題,要不是浮弦及時叫醒她,她的呼噜聲怕是要讓人贻笑大方了。
九霄隻當她是在思考,并沒有打斷她。如果論實力,顯然那女子的能力更強。不管是四柱清冊,還是打起算盤,亦或是九歸捷法,她都能說得頭頭是道。而另外一位,雖然能力也不差,但是比較起來便有些相形見绌。
要說湘完全是在睡覺,那也不然。那兩個人一進門,她便在屏風後眯着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子,竟然就是之前她在雪垆閣碰到的墨裙女子!那日她跟那位青衫公子對春意橫生有些在意的神情還曆曆在目,湘不可能對此毫無防範之心。可這女子的能力又比另外一個人高出許多,她實在是難以抉擇。
“還是選那位韶音姑娘吧”,湘淡淡道。
“放心,我隻會讓她做些簡單的工作。”九霄似乎聽出了一絲疑慮,他接過浮弦遞過來的兩盞茶,又遞給湘一盞。
“不用,既然是招工來幫你分擔壓力,沒必要費心提防。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隻不過我之前見過她,她還有一位朋友——似乎是對咱們春意橫生有興趣得很。”湘的眼睛蓦然睜開,眼窩已經被她揉地有些紅了。
“那好,我隻讓她負責花魁大賽的事,明日就上工,其他的我會留意不讓她接觸。”九霄略一思索,便有了大概想法。花魁大賽畢竟是要跟其他幾家合作,賬目紛繁,有個幫手倒也的确是能減輕他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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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初霁,湘難得一個人坐在醉雨亭閉目養神。本以為随着天氣逐漸變暖,溫泉的生意會難做,沒想到最近夜夜春雨,溫泉的生意倒是更勝從前。
這或許都是因為花魁大賽的原因——昨日她剛帶着大家夥兒去雪垆閣,今日他們便已經把花魁大賽的評選章程寫大字立于碧玉朝暮台上了。門口不僅有兩個小厮發放寫着具體條例的銅闆仿單,望碧凝痕大堂裡甚至還有用于宣傳的酒旗和燈箱,連湘自己都覺得驚喜。過兩天就是花魁大賽開始報名的日子了,好在這一切都按照衆人拟定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樓主,大堂已布置完畢。”一句話突然打破了這份甯靜,可這聲音的主人卻讓湘一驚。她突然睜開眼睛,待看清來人才突然放松下來,長籲了一口氣。
“怎麼是你?江郎才盡了?”湘立刻嬉皮笑臉起來,來人正是春意橫生的樂師——尹憐玦,平日裡湘鮮少在教坊以外的地方見到他,如今花魁大賽已經快到了,除了江郎才盡,湘實在想不出他怎麼還有時間在外面閑逛。
尹憐玦像以往一樣,白了湘一眼,平時湘就沒跟他好聲好氣地說過話,他也不知道這種奇怪的談話氛圍是怎麼産生的,低聲回道:“是他們叫我去大堂看看,讓我寫點襯景兒的曲子,剛好碰見浮弦姑娘,她走不開,便讓我代為回禀一聲。”
“這景怎麼樣?”湘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等着尹憐玦趕緊誇她。别看望碧凝痕平時隻是個普通的大堂,其實地面上有許多暗槽。像花魁大賽這種需要提升恩客體驗的時候,便可以把暗槽打開,以碧波凝的水灌之,暗槽中再擺滿各式各樣的蠟燭、燈籠,一到晚上,暗槽裡的水倒映着燭光夜色,伴随着若有似無的煙霧,香氣缭繞,好不撩人!想當初她建春意橫生的時候就跟九霄讨論過這個問題,今天剛好她醒得早,趁着有空,便招呼大家一起把暗槽都掀開,今晚就可以讓衆人享受到此等美景。
尹憐玦還沒見識過整個場景,頗有些不以為意,隻說個“還可以”,絲毫沒有感受到湘灼熱的眼神。
“今晚,你給我在大堂吃飯!我還不信激發不出你的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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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纖雲看着望碧凝痕大堂裡緩緩亮起的燭光水色,這才明白為什麼浮弦叫她跟虞嫂多預備些食材——她以為這變化隻是因為花魁大賽報名前夜的緣故,沒想到一走進大堂她整個人都被這景色驚呆了。
實在是太美了!
那水光似乎是前人筆下眼眸生情的女妖,神秘勾人,讓你不知不覺便踏入其中。跟她同樣驚呆的還有宮寒,他那平日裡面無血色的臉跟整個堂景倒是十分相配,燭光襯得他的側臉更加瘦削,倒比平日俊俏許多。宮寒顯然也是第一次看到此等景色,雖然未曾言語,但是他迅速轉身去廚房的動作卻出賣了他那張鮮少有表情的臉。
姜纖雲自然也是轉頭朝廚房走去,她能預見到如果客人看見大堂這幅景象,怕是連春意橫生的門檻都要被踏破。想到這裡,她突然回首望了望三層的方向,想必這個時間湘樓主還在跟九爺在樓上讨論花魁大賽的細節。從溫泉到昨日的雪垆閣,湘樓主的每一步舉動都讓她心生欽佩,樓裡的大家也對她無微不至。她本以為生命中最親密的人早已都離她而去,卻沒想到能在這裡尋到家的味道。
就快要到上工的時辰,大堂裡人來人往,似乎都在為恩客們的到來做足準備,纖雲也不例外。她隻是遲疑了一小會兒,便迅速轉身向廚房走去。一張字條輕飄飄地從她身上滑落,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唯恐自己掉進水裡。
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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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人不在。”回話的人一臉恭敬,但眉頭緊鎖,可見這并不是一句讓人開心的話。
“不用彈了。”被喚作王爺的那人面色的确有些不悅,眉頭緊皺了一下便又松散開來,并未對剛才的話做出任何回應,反倒是淡淡地對那彈琴的女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