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漫雪擰幹帕子,為父親擦拭着臉。擦着擦着,眼淚不自覺的就落了下來,她憶起父親那日中毒之後,第一反應是攥緊了她的胳膊,他想對她說什麼,可最後卻是堵在了喉間,無法吐出。
她緩緩趴在床榻間,望着父親禁閉的雙眼,喃喃問道:“爹,你那日想對我說什麼呢?是讓我接手千家,抗下這個擔子嗎?你沒有看千十宴,而是看我,說實話,你的心裡其實還是更認可我的,對吧?我一直以為你想要把千家給堂哥,才把他接過來,培養他,我原先也不想争,可你卻把武玄門給了我。”
千漫雪是知道的,這些年千十宴的一些所作所為,可她是個女孩,她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什麼。千家不會是她的,内心煩悶,也隻被他人當成驕縱。可是,父親讓她接任武玄門,而不是給千十宴的時候,她知道,該變了。
父親的思想不知是什麼時候變得,在得知千十宴狼子野心之後,還是更早。不管怎樣,他終究還是給了她這一次機會。
她握住父親的手,言語堅定:“爹,我會向你證明的。我千漫雪,不會輸于他,也不會輸于男子,我照樣可以抗起千家,光耀門楣。”
忽然間,千祯的手指動了動,千漫雪眨了眨眼,激動道:“父親。”
大雁南飛,烏雲暗沉,南靈在藥房調配着最後兩貼解藥,擡眸看了看天色,不由皺眉,怎麼還沒有消息呢。難道沒有找到?
一分神,手一抖,多了一厘藥。
“南醫師。”男人低沉的嗓音從半開的窗外傳來,南靈擡頭一看,是千家那個旁系侄子。
“千公子有何貴幹?”
千十宴關切道:“聽說南醫師忙了一晚也不休息,瞧着疲憊,我來看看,不知人手可夠?你是我千家的大恩人,有什麼需要的盡管提。”
南靈淡淡一笑,撫去了他想察看藥材的手:“醫者仁心,救人本分。盡心是自然的,一會千小姐過來熬藥,我自然會去休息。就不勞煩千公子操心了。”
千十宴面容微滞:“這樣啊,那也好,按南醫師的醫術,伯父估計要不了多少時日就能醒了吧。”
南靈頓了頓,看着他似笑非笑回道:“是啊,要不了多久。聽說那日壽宴是南教暗害,等家主醒了,也好主持大局,追、拿、兇、手。”看着面前人臉上微妙的變化,南靈斂了笑意,眼中暗藏一點鋒芒,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畢竟南教陰狠毒辣,與他們勾連之人,必然不得好下場。”
寒風穿堂,淩冽的寒起吹開半掩的窗戶,兩人四目相對,莫名的寒潮在風中湧動,刻入雙眸。
千十宴目光森然,一言不發,又在下一刻恢複了臉上的笑意。點點頭道:“南醫師,說得極是。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千公子,慢走。”
南靈将吹亂的頭發捋順,順便将剛剛那配的藥掃了掃統統扔掉。指甲裡□□粉,真是個好主意。
又是一陣寒風吹來,南靈緊了緊衣服,伸手正準備關窗的一瞬,瞧見遠處模糊的身影正疾速朝這裡飛來。
“多少紅塵過客,多少過往雲煙,一聲離别,天涯流散。彩蝶水袖舞清風,暖玉生煙琴幾何;夢裡銷香伊人夢,曉月初升照舊人......”
易雪清又夢到了她,她還是在唱歌。幽怨的歌聲哀婉動人,易雪清知道這個是夢,但她不想醒。
她朝着她的方向緩緩走去,她坐在亭台之上,唱着詞,見她來了,不唱了。隻是落寞的将目光投向遠方。易雪清在她身邊坐定,坐了很久,她似乎在等着什麼人,一直看着遠方。
“你在等誰?”她問。
“我在等他。”她答。
易雪清知道他是誰,她也随着她看向遠方,喃喃道:“可他不會來了。”
“他會來。”女子的聲音溫柔而又堅定:“我已經到了這裡,他就一定會來。”
遠處,漆黑一片。易雪清落寞的垂下眼眸,轉瞬去抱住她:“不等他了好不好,我陪着你好不好,我一直都想要陪着你的。”
“不好。”她搖了搖頭,轉過頭看着她。過了很多年,她還是記憶裡的模樣,那麼年輕,那麼貌美。
“娘......”
孤獨夢笑了笑,将她的發絲一縷一縷理好,溫柔的摸着她的臉:“你不能陪我,還有人在等你呢,你要回去的。”
“回去?是回浮洲嗎?您是讓我回浮洲嗎?”
獨孤夢還是笑,并未說話。遠處,漆黑的天空中隐隐傳來一點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易雪清!易雪清!易雪清......”
突然,她睜開了雙眼,漆黑早已不見,入目皆是一片明亮,以及身邊兩個焦急到眼紅的人。
她動了動身子,望着他們,啞聲道:“叫鬼呢,那麼大聲。”
晨雲落舒了一口氣,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再不叫你就真成鬼了。”
南靈撫了撫心髒,阿彌陀佛的歎了句:“能不吓人嗎?你身上這毒也不緻命也不重,解了半天就是醒不了,眼看着都快沒氣了,差點沒給我吓死。”
她隻是暫時不想醒而已,畢竟以前很少夢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