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十宴望着四周狼藉,握着劍的手顫了顫,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要與我決鬥?”
“是。”
“哈哈哈哈哈。”他雙目猩紅,眼角濕潤,發出絕望而激烈的狂笑聲來,凄厲尖銳,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驚悚之意。
“你把所有人都遣走,拿命與我一搏?”
千漫雪神色堅毅,自上而下的睨視着他:“千十宴,你功敗垂成至此,心中之恨,命中不甘,難道不想殺我嗎?我給你這個機會。”
“愚蠢!愚蠢!”男人提劍縱然躍起,滔天的恨意裹着劍鋒徑直沖向少女,撕風破空,雙劍相擊。這一式,被絕境裡的千十宴用了十成十的力,強勁的内力讓千漫雪抗的胸口發悶,一口暗血硬生生堵在胸口。
“你去死!”劍勢不減,雙目呲紅的男人已然瘋癫,誓死要拖着千漫雪一同入地獄。
千漫雪背身一躲,單手接住劍招,借力打力,接連使出九式,劍影翻轉間,眸中并非是千十宴癫狂的臉,而是樹底下舞劍的兄長。
“漫雪,父親的鐵鷹鞭法有什麼稀奇的,你可看好了,為兄的九式劍法:一式落英,二式虛竹,三式白梅,四蘭青蘭......”
劍随心起,似光似影,千漫雪出着招,心裡默念:五式雲霧,六式晚風,七式朝霞,八式白露,九式夕顔......
招式稍有停頓,隻在一瞬,便被千十宴察覺,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偏冷的劍鋒至入命門,電光火石間,素臂堪堪扭轉一擋,長劍順着血脈挑開皮膚。血光刺目,千漫雪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劍意翻轉,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沒入對方咽喉。
千十宴錯愕的眼神似乎還沒有看清那一式是怎麼出的,溫熱的血便已漫過他的咽喉,直至倒下時,他仍不甘的望着千漫雪的長劍,一雙青筋暴起的手在地上抓了又抓,最終也隻是徒勞。殷紅的血液很快蔓延開來,緩緩形成一副血圖淌至千漫雪的腳邊。
铛——
長劍随着滴落的血液插在地上,千漫雪無力的癱坐在地,閉上雙眸,斂下入目的血色。
十式,漫雪。
屋内的燭火息了,晨雲落撐着傘,看着那個被擡出的身影淺淺歎了口氣。
從後面而來的易雪清注意到他的眼神,想起往日的事:“抱歉,沒有告訴你,畢竟......你們是朋友。”
晨雲落搖搖頭:“我應該感謝你,沒有告訴我。十年前,我初次見他之時,還隻是個失去父親,挨着石子也要保護母親的孩子,見他頑強,興起教了他幾招,倒也算他半個師傅。可惜,最後落的這個下場。”
他也沒有想到,那個堅毅的孩子,是怎麼變得如今這般心狠手辣,目光緩緩側過,他将傘伸了出去,罩在易雪清的上方。或許,人本就是會變的。
易雪清:“你看我的眼神怎麼不太對勁啊?”
晨雲落:......
或許意識自己說話又不太對勁了,她趕忙咳了兩聲,岔開話題:“你傷怎麼樣了?”想起來那時自己中毒,他背着自己殺出重圍,肩膀上讓人捅了一刀,半邊衣服順便帶着肩膀上的紋身一起裂了。
晨雲落垂眸看她,手摸上那日受傷的肩膀:“無事,南靈的藥很好。”
易雪清瞧着他衣領處露出的白色紗布,又想起那個裂開的圖案:“沒想到你肩膀上還有那麼大個狼頭紋身......還能修複嗎?”
“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無所謂。”晨雲落似乎不想對身上的紋身多有提及,将傘扔給易雪清,她回眸望着步入雨中的男人,隻瞥見他半張微沉,冷峻料峭的側臉。
那雙眼,似乎比這凄寒的夜雨還要冷上三分。
看來,那狼頭不是什麼祥瑞啊。
昨夜的夜雨打濕了地面,冬日潮濕潤寒,至白日也尚未幹透。白色的梅花被零零散散打落在台階上。穆楚辭撐傘走過,微微低頭,瞧着這些殘破的白梅不知為何忽然憶起了某一年在醫谷的時候,那個女人收集了一罐子白梅,興沖沖的要做凝香丸,結果半夜打了瞌睡,迷迷糊糊步驟全亂,梅花成了黴花。
讓人嘲笑醫術有偏,哀愁了三天吃不下飯。還是自己熬夜制作出了一壇子凝香丸,才哄好。
一陣寒風襲來,又吹落簌簌白梅,一片恰好落到穆楚辭掌心,輕輕合攏留下淡淡梅香,又輕輕吹落飄落在地。
他們都無錯,不過殊途罷了。
走下台階,前方負手而立一白發老者,身邊站着的蘭落面色複雜的看着他。
“父親。”
楚懷信轉過身看着他,未出一言,狠狠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穆楚辭低着頭,一言不發。這夔州一切,又怎可能瞞過他呢。本隻是想把易雪清廢了再帶回去,可誰料,事與願違。
或許為曾經的皇子,幾十年過去,老者的眼神淩厲威嚴不減,隻一眼,他便轉過身不再看他:“穆楚辭,回去罰禁閉三個月,以儆效尤。”
雨停後的夔州依舊透着一絲寒冷,易雪清坐在屋頂,望着遠處的江面,年關将至,上面停靠的全是海外回來的貨船。
掐指算了算日子,應該能趕上浮洲過年。該買點什麼年貨回去呢?
“雪清,真的要走?”晨雲落不知何時悄然上了屋頂,同樣看着遠處江面上的黑點。
“不用客氣挽留了,我們都知道目前這個狀況,我不跑路很難收場啊。”
晨雲黯淡了眼神,倒也不是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