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站起,女子擡眸凝視着門外的大雪紛飛,幽幽歎道:“山雨欲來,這年怕是過得不安甯了。待過段時日,還是把那幾個小孩子送下山,尋些好人家收養吧。”
晨雲落道:“鋼筋磨鐵骨,寒水洗利刃。那麼多年,我們可還有什麼大風大浪未曾見過,什麼腥風血雨沒有闖過。”他同樣看向外面,眼神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我會守在這裡的。”
冬日的天黑得快,才酉時便可見天邊點點繁星了。易雪清随漁如懿行至半路,忽的一顆小竹球滾落在腳邊。
易雪清一怔,拾了起來,而路邊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怯怯的望着她,瞧着幾分眼熟,才想起不正是之前在大廳中搶不到糖果子的女孩嗎。
小姑娘生的好看,一雙可憐巴巴的大眼睛很是惹人喜愛。易雪清拿起竹球,從身上摸出最後兩塊梨糖,沖她招了招手,待女孩走近一把抱起了她。
小女孩舔着糖塊,開心的極。竹球也不要了,吃着一塊,另一塊不忘塞衣服裡。那兩隻瘦小的胳膊晃蕩着像極了兩根幹枯的葦草。易雪清掂了掂她,才發現這孩子不是一般輕,瘦弱的仿佛碰一碰就會碎掉。
她理了理小女孩的零碎枯黃的頭發,柔聲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女孩癟癟嘴道:“我叫小狗兒。”
小狗兒?易雪清拉開距離看了她一眼,眉清目秀,可愛動人,這什麼爹媽,取這種名字。漁如懿見她這副表情,又拿出一顆糖果子哄女孩到一邊後,才朝易雪清解釋道:“這孩子是我們臨走時在廢墟裡發現的,爹死了,沒有娘。聽村民說,她不是他爹親生的,是不知道上哪兒拐來的,是拐給自己家傻兒子當童養媳的,在家裡就叫她小狗兒。
前段時日他兒子摔死了,本來打算送去做瘦馬的,結果山匪先來了......我們試着問過她原本的家在哪兒,但是她好像是發過燒,燒糊塗了,孩子記不清了,隻能帶回來了。”
“這世道,真是什麼畜牲都有。”易雪清歎了口氣,俯下身伸手去喚小女孩:“小......小乖乖,你過來一下。”
易雪清抱着她,輕聲問道:“你喜歡叫小狗兒嗎?”
女孩搖了搖頭,小嘴嘟囔道:“讨厭死了,我不要當小狗兒。”
漁如懿聽着小女孩那麼一說,心裡也不由一緊,俯身摸着女孩的頭發,對着易雪清道:“我也覺得叫這個名字不好,不如你給她取個名字吧。她到了華山,既然不記得過去,也當有個新生了。”
易雪清偏頭沉思,半響,她忽的笑了,指了指天上的明月說道:“乘今夜之月,你就叫乘今月好嗎?”
女孩喃喃道:“乘今月......”
易雪清點點頭道:“皎月清明,乘月新生。你以後不是召之即來的小狗兒,是乘今月了,好嗎?”
“好呀!”小女孩懂不得那麼多意思,聽着好聽,不是召之即來的小狗兒便讓她十分高興了。她伸出小手,摸摸易雪清小聲道:“那大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呀。”易雪清微微勾唇,笑道:“我叫易雪清。惆怅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易雪清......”乘今月擡起小腦袋,望着月色下紅衣黑發的女子,往後許多年,這個名字帶着這抹笑,讓她記了許久。
看着抱着竹球蹦蹦跳跳離去的女孩,漁如懿不禁笑道:“惆怅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還是蘇轼的詩,以前到不知道你名字是這般含義。”
易雪清默然,她以前也不知道,還是那時武當山上思過崖,那人告訴她的。
人生看得幾清明。人生何曾能看得清明呢?
深夜,東院小築。
易雪清推開窗戶,絲絲寒風透骨,她絲毫未感到冷,而是望向了院内那株盛開的白梅。她默默地看了很久,終于,随着淺淺腳步聲,白梅落了片花瓣。
“小姐。”
兩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她擡眸望去,雪地裡單膝跪着兩個女子,一個正是今天被歌吟撞了一下手臂上有蟲子紋身的少女,另一個......
“南教,墨意。”
“朱砂。”
二人齊聲:“見過小姐。”
女子柳眉輕揚,眼睛似水泛波。唇紅齒白,嘴角噙着似有若無的笑意,依稀相識。
易雪清斂下眼中神色,點點頭道:“你們就是爺爺派來的人?”
墨意道:“是,教主讓我們來協助小姐。”
易雪清看着她,沒出聲,而是一把擰過她的左臂,露出她手臂的蜈蚣紋身。
少女大氣不敢喊疼,隻得擰着眉瞧她。
易雪清一擰,稍一推,淡淡道:“馬腳都藏不好,怎麼當内應。這裡是華山,哪裡來的南疆的作派。回去,遮粉也好,用藥也罷,藏好了,要不然我幫你把這塊肉剜了。”
墨意捂着胳膊,垂着臉,半分委屈不敢露,屈了屈身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