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沉沉,鳥兒低鳴。
一路人,兩人沒有任何的交流,合着晚冬的森寒,壓抑到了極點。
快至響午時,終于看到了城鎮,而南尋都快餓暈了。他隻是個孩子,扛不住餓,卻又不敢多說話,生怕又惹怒那個喜怒無常的女人。
肚子“咕咕”直叫,也不敢吭聲。隻能低着個頭一直跟着她,快吃東西吧,快吃東西吧,搶個饅頭也行啊......
他心裡這樣默念着,直到撞上女人的後腰。
頓時,南尋心裡“咯噔”一下,話又不利索了。
“我......我隻是......”
不等他解釋,他的肚子又“咕咕”響起,為他作答。
小孩子灰頭土臉,身上的錦袍也滿是風塵。明明餓到極點,卻攥着個手,不支聲半句。
平日裡嬌生慣養的小公子,不過一夜之間落魄成這樣。
易雪清淺淺歎了口氣,垂目看着他:“餓了,就跟我說吧。”
朝陽灑透整個盧鎮,人潮如織,一大一小兩天涯落魄人帶着風塵面對面而立。
包子攤上,南尋餓極了,一隻手上的還沒吃完,另一隻手又不忘去拿。
與他的狼吞虎咽不同,易雪清望着手裡的包子,卻毫無食欲。
也不知道為什麼,之前被追殺的時候她總容易餓,嘴巴裡不塞點什麼整個人心都是又空又慌。倒是帶着這小崽子之後,居然莫名其妙沒那種感覺了。
這世間緣由,說得清楚幾分呢?
她吃下一個包子,拎起手裡的長刀轉身就走。這下南尋急了,也不顧什麼禮了站起來就喊:“你要去哪兒?我......
我......”他身上可沒錢啊,衣服值點銀子,總不能讓人扒了吧。另外的,也隻有......不行!那個死都不能讓人拿走。
此時,小南尋幾乎是貢獻了他這十年來最為精湛的演技,可憐巴巴地望着易雪清小聲道:“你要扔下我了嗎?”
最近頭腦不太清醒的易雪清沒什麼充沛的情感去理解這個小孩子,隻不過她也真沒打算扔下這小崽子一走了之,她倒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當然是去賺銀子了,要不然我們兩個吃什麼?”
“什麼你也沒銀子!”小小的驚呼很快被南尋壓入腹中,他這什麼命啊。身家性命全壓給了一個瘋瘋癫癫的乞丐,這要放在以前,這樣的女人都入不了他三分地界......算了,虎落平陽不要叫喚。
“......那你早點回來。”事到如今,他也隻能可憐巴巴喚上這麼一句。
易雪清眉眼挑笑,輕點了一下他的額頭。
轉身,便隐于人海。
不多時,不遠處鬧市中突然傳來一聲聲尖叫聲,人群四散奔逃,大人們拼命捂住小孩子的眼睛跟逃命似的。
包子攤老闆也探出頭來,眉頭緊鎖,但長年在這片集市上生存的經曆似乎讓他對前方發生了什麼見怪不怪。又蒸上一屜包子,等着來人。
不一會,易雪清滿臉血污的提着一個更血污的圓玩意扔桌面上。
南尋先前還有些恍惚,可下一刻看清了那桌上是個啥玩意後,吓得差點沒抽過去。
人頭!
這女人在鬧市之下殺人了!
她有沒有考慮過他還隻是一個孩子啊!以前的人手上沾了血腥,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怎麼,她、她、她......南尋強眯着眼去看那人頭,怒目圓睜,死不瞑目!還死死盯着他。
差點又背過去了。
“老闆,結賬。”
易雪清摸出幾枚沾着血的銅子扔到桌上,包子攤老闆從容淡定的擦去血污,便數錢便不忘瞟一眼桌上的人頭,啧啧贊道:“不得了啊,江洋大盜孫二麻子,這雜種殺人如麻。衙門通緝了不少銀子,落你手裡了,姑娘,能賺。”
易雪清抄起碗喝了一口水,歎氣道:“還行,運氣好碰上了。”說罷,也不再多言,拽起大腦還混沌的南尋就走。
“诶,姑娘。”
忽然,那個老闆又喊住了她:“城東寺廟在做法事,領了賞之後可以去去,洗洗血氣。”
佛?
易雪清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去佛堂洗還熱乎着的血氣?她怕是能直接被地藏菩薩帶地下去哦。
她搖了搖頭勿予理會,牽着發懵的南尋很快離去。
那老闆見她的态度,也是帶笑輕搖了搖頭,江湖過客太匆匆,朝來寒雨晚來風,是非人心最難平,此一去,隻怕是再難脫咯。老闆噓着沙啞的小調,緩緩轉身收拾起了桌子。
天晚,收攤。
走到衙門口,南尋說什麼也不肯進去,扒着牆像極了受盡委屈的小媳婦。易雪清隻當是那顆人頭吓着了他,也不生拉硬拽,隻是再三囑咐他帶在原地不要亂跑等她出來,便一人拎着人頭進去了。
一炷香後,易雪清拎着一袋子錢樂呵呵出了門,果然這玩意來錢快,難怪晨雲落出門用不着上街賣藝,刀口舔血嘛,上哪兒不是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