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橫着刀的手臂微微開始往下沉時,胭脂夫人的面上有了顔色,她仍死死盯着易雪清手裡那把長刀,眸光閃爍,似乎就要等候着利刃出鞘的模樣。
花破兩分,利刃出鞘。
下一刻,突然“轟”地一聲,大門被猛然踹開,煙塵四起,硬生生讓易雪清剛屈下去還未來得及邁出一步的腿頓在原地。大門一倒,不過眨眼功夫便整整齊齊闖入一群黑衣人,放眼望去來人個個身旁閃着利刃的微芒,寒意泛起,稍帶着這小院都有幾抹肅殺之意。
胭脂夫人并未被這般場景所吓煞,而是抱胸吟笑道:“哪裡來的貴客?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這樣闖了進來,可真是吓煞奴家了。怎麼?不報上家門嗎?讓奴家看看這是哪家高門大派闖我着潇湘院。”
“胭脂,别來無恙。”其中一人齊齊扯下面巾,露出一張成熟的男人面龐。
裴青雲!
易雪清睜圓了雙目,天殺的,他怎麼來了!此時她真的是欲哭無淚,自己這段時間灰頭土臉,把自己低到了塵埃裡。弄得跟浮草似的,就這樣都能找着她?怎麼就那麼大本事?
眼睛環視四周轉了一圈,甚是熱鬧。也讓她不禁感慨自己人緣之好,潇湘院,南教,現在連逃命都得逃兩份了。
“高門大派?胭脂不過十餘年就把老東家忘了嗎,着實讓我傷心啊。”一道打趣地聲音悠悠傳來,後面緩緩走上另一高大男子,易雪清輕掃一眼,正是那日被自己引得跟镖局幹了一架的男人,南教七殺黑鷹......聯着手來抓她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此時易雪清壓根沒了握刀時的心氣了。四目環繞,人群林立,專心緻志地尋找着人群稀少能讓她竄出去的突破口。
但很可惜,在場幾位都是幾十年的老江湖,耳目何等的靈敏,這邊易雪清衣角稍稍摩擦了一下,那邊三雙眼睛就齊刷刷瞟了過來。
裴青雲面色微沉,黑鷹卻是微微冷笑,瞧着胭脂似是譏諷道:“三姐不是早已說清與南教分道揚镳了嗎?怎麼還拐了教主孫女來,往我們這要贖金,怕是讨不成啊,不過......”他眼珠稍轉,笑道:“這丫頭我不太喜歡,正好落你手裡了,我先殺了她,再栽贓你,也是得行的。”
易雪清:......
她這裡不得行。
“黑鷹,莫鬧。”滿目沉色的裴青雲踏步上前,擋在兩人中間,沖着胭脂拘了一禮,道:“我們無意打擾你,不過我們所尋二人,皆在你處,隻能不請自來了。”他擡眸掠過易雪清一眼,又粗略掃過四周,并未發現他想找的另一個人。
“把雪清與那孩子一并讓我們帶走,今日之事,我自會向你賠罪。”他頓了頓:“連并大門,也會修好。”
胭脂冷着一張臉,面無表情地盯着裴青雲,沒有搭話,不知心中暗想。
不似胭脂的沉着,急性子的易雪清直接一把推開盯着她的丫鬟,快步走至胭脂身邊,站直了身子沖着對面二人喊道:“那孩子早走了,你們是别想了。至于我?”她嗤笑一聲:“要殺要刮随便,帶着走不可能,打死了拖着走沒準行。”
“死丫頭......”黑鷹咬碎了一口牙,手指死死按至刀柄,恨不得将這不知死活的丫頭片成片。
“雪清!”幾乎是異口同聲,胭脂夫人與裴青雲同時呵斥了她。
易雪清被當頭呵斥了一聲,莫名有點茫然,明明這你死我活,劍拔弩張的,這兩人怎麼像人家戶裡教訓她的長輩一樣?
裴青雲歎氣,望着她既無奈又生氣:“我們無意殺你,把你帶走的那孩子交出來便可。雪清,且相信我,他活着對你無益。”
孩子?這滅人口至于跑那麼遠?
她不由解釋道:“他才十二歲,隻當是普通山匪,不一定能報得了仇,你們就放了......”
“與年歲無關!”裴青雲突然打斷她怒喝道,他緩緩靠近易雪清,逼問道:“他在哪兒,說!”
易雪清身形一震,驚得下意識反應去摸刀,卻一把讓胭脂夫人給利落按了下去,手法之快,勝過她的本能。
“好好說話,吓她作甚。”胭脂夫人将易雪清擋在身後,手指輕輕将裴青雲點開:“那孩子是何方神聖啊,讓你們如此窮追不舍。”其實憑今日這兩句話,她也大概猜到那孩子并非常人,自當年先夫為護楚懷信慘死後,她與南教分道揚镳,便再不過問他們之事。
但人在江湖,豈能耳目封閉,這些年南教私下裡的動作她多多少少有所耳聞,加之當年她無意所知之事,聯系當下,不禁讓她心底一沉。
裴青雲始終陰沉着一張臉,沒有搭話。而身後看了半天這二人行徑的黑鷹早已怒氣直沖:“洪胭脂!莫要多管閑事,速速把道讓開,退一邊去。”
“黑鷹!”胭脂斜眼一挑,斥罵回去:“你算個什麼東西,敢排擠起老娘來,我告訴你,我在不在南教都是你師姐!他娘的說話給我注意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