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寶氣閣裡面很符合它的名字,又不至于裝修太過顯得暴發戶氣息很強,應容許對他們老闆的品味予以肯定。
他表面上保持着給自己捏出來的人設,乖乖巧巧的跟進去,老老實實的落座,全程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像個好奇又知禮,今天隻是出來跟着朋友見世面的小少爺。
另外還有兩位陪客,一位是閻家的西席蘇少英,另一位是關中聯營镖局的總镖頭馬行空。
霍天青是個長袖善舞的人,不然也不會在總管的位置上幹得風生水起,他見應容許有些插不上話,還會特意遞上話頭:“應公子看上去可不像江湖客。”
應容許愣了愣,問道:“很明顯嗎?”
霍天青指了指他的手,笑道:“應公子的手便不像是江湖客的手。”
應容許跟着他的話攤開手,那雙手白皙修長,上面一點繭子都沒有,一看就是養尊處優出來的手。他抿唇一笑,清純地要命:“我就是個平頭百姓,江湖客還是沒能力去當的。”
“你看上去可不像平頭百姓,”陸小鳳跟着調侃一句,轉瞬又把話題拉了回去,“還不見閻老闆來?我可饞酒饞地緊!”
他們所在的水閣外忽然傳來一陣尖細笑聲:“俺也不想掃你們的興,來,快上酒!”
應容許偏頭看過去,對方長得又白又胖,面上很幹淨,沒有胡須,他聯想到對方的聲音,心說怎麼說話動靜像剛從東廠被放出來似的。
閻鐵珊說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在強行突出自己糙老爺們那一面一樣,一口一個“他奶奶的”,配上尖細的聲音更加怪異。應容許動筷夾菜,讓自己忽視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覺。
唔,不如自己做的好吃。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應容許的嘴也算是被他專精後的廚藝養叼了,都敢挑剔人家大商人家裡的廚子手藝了。
他吃了沒兩口,在和閻鐵珊寒暄的陸小鳳忽然舉着酒杯道:“不知嚴總官是哪裡人?”
應容許差點把嘴裡的魚肉嗆出去。
不是,名偵探,你這麼剛的嗎?!
陸小鳳牢牢盯着閻鐵珊:“大老闆若是認識這個人,不妨告訴他,他有筆幾十年的舊賬,有人要找他算了。”
“霍總管。”閻鐵珊豁然站起,冷冷道,“準備馬車,送三位公子回去吧。”
應容許擡了擡眼睫,不動聲色地咽下嘴裡那塊兒魚肉,準備起身按住想要走的閻鐵珊,還未站起來,就覺得喉嚨處哽了一下。
他眼前一黑,一把扯住見勢不對想要上前的蘇少英袖子,面色有點發青,身子條件反射弓下去:“我、唔……”
“你沒事吧?!”蘇少英連忙接住他,衆人被這變故一驚,陸小鳳更是駭然看向桌上的菜。
毒?!
閻鐵珊表情同樣驚疑,他本就因為戳穿身份而難看的臉色更青了,在白嫩的面皮上尤為明顯。
花滿樓當即執起應容許的一隻手把脈:“沒有中毒的迹象。”
“這是怎麼回事!”閻鐵珊驚道,他暫時隻是想送客不談,還沒到一定要殺人的地步,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看上去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子。
應容許捏着蘇少英的手背暴起青筋,痛苦又艱難的說:“水——呃……”
他看上去快不行了,眼下所有人都圍着他,花滿樓準确無誤的接過陸小鳳遞過來的杯子,一手撐着應容許的頸後,任他一把奪過杯子,用力把杯裡的液體咽了下去。
應容許蜷縮的更厲害了,五官都皺到一塊兒去——這玩意兒是哪門子的水啊!!
席上哪裡有水,一眼看過去杯裡的壇裡的都隻有酒,看應容許的模樣恐怕等不到别人找水來,隻能用酒試一試。
閻老闆拿來待客的酒也是好酒,招待陸小鳳這麼個嗜酒如命的客人,不拿出好酒就是在跌自己份兒,一杯老汾酒的度數可不是應容許在江南和楚留香喝的清酒能比的,一入口就像在喉嚨裡串了條火線。
應容許眼淚都出來了。
這幫人在這對峙,他在這渡劫!
喉嚨裡的火線順着血管細胞蔓延,短短十幾秒後,應容許晃了晃腦袋,慢慢直起了身。
“你還好嗎?”花滿樓拍了拍他的背,蘇少英小心的往回拽了拽袖子,沒拽動。
應容許扯得死緊,猛地往後一揚頭,一張紅透了的臉暴露出來。
蒙着層淚霧的眼睛轉了一圈,挨個看過圍過來所有人的樣子,青年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想我一世英名……”
他甩手指向桌上那條魚:“差點被魚刺卡死!”
衆人:“……”
他們看向那條無辜的鯉魚:“…………”
應容許的酒量完美繼承了他原本的量,一點都沒因為穿越後身體素質飙升而改變。
他打了個酒嗝,和楚留香那次的微醺不同,他現在看人腦袋都能晃出重影。
他眯了眯眼,找到最大最白的重影:“閻天青老闆啊——”
衆人:“……”誰啊這是!你串台了吧!
霍天青看向陸小鳳:“把應公子一起帶走吧。”
陸小鳳抽離對有人能一杯倒的震撼,說道:“我們的話還沒有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