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容許的傷顯然不能再騎馬,手下在鎮子裡買了輛馬車給他伺候上去,自願充當馬夫的同時,瞄了眼從始至終都沒怎麼吭聲的男人。
那人也坐在馬車外頭,看上去不太好相與,氣質一看就不是這麼個小鎮子裡養出來的,也不知道應大夫是從哪個坑裡刨到的。
應容許窩在待遇和上次坐的具有雲泥之别的馬車裡嗑紅藥,做賊似的扒拉開前襟摸摸傷口。
有點疼,但不嚴重。
左上圖标明明滅滅閃爍着,他虛弱buff還挂着,傷情倒是好很多。沒有具體的血條藍條,也隻能靠圖标來判斷自己的傷勢恢複還需要多久。
整理好衣服,應容許眼神放空,看似發呆,實則在想那晚的殺手。
養傷這兩天實在太安全,應容許都做好了當天住進新屋子就觸發一場惡戰的準備,睡覺都把長槍塞在手邊,但直到他們啟程,也沒再遇到倒黴事。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應容許怕對方給他作個大的,背着一點紅把求救信寄去陸小鳳那裡,剛回來還沒歇歇腳的青鳥連軸轉,今早從窗戶縫裡鑽進屋就把回信甩到主人臉上,回系統裡自閉休息。
陸小鳳回信很簡略,說他會在後面跟上,讓應容許放心去。
明面一個暗處一個,應容許的小命還算有保障。
車廂吱吱悠悠的晃,一路晃到了薛家莊。手下在前頭引路,一路穿過一個小花園。
應容許一點賞景的閑情雅緻都沒有,一心隻想趕緊看完病回去窩着,等青衣樓被徹底連根拔起的消息傳過來再考慮出門玩耍,就在這時,小花園另一邊發出“啪嗒”一聲。
他看過去,下意識一眯眼。
……好傷眼的配色。
郁郁蔥蔥姹紫嫣紅的小花園裡站着個大紅大綠的人,腦袋上還紮了兩個啾啾,臉上也塗着厚厚的胭脂,大紅口脂塗出一張血盆大口。
應容許震驚地擡頭看看天。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妖怪不都是夜行生物嗎?也沒聽說他穿的這世界還帶有聊齋元素啊?!
那頭的妖魔鬼怪在這寂靜中突然一屁股坐在石路上,倆腿一蹬,嗷的一嗓子嚎了起來,臉上厚胭脂“咔吧”崩掉一塊。
“寶寶的木雕碎了!寶寶的木雕碎了嗚嗚嗚——!”
應容許:“……”
他大概知道這是誰了。
手下一溜煙兒跑過去:“二莊主,您先起來,木雕回頭再找人給您刻……”
薛笑人:“我不!寶寶不起來,你騙人,你騙人!”
“我嘞個……”應容許往一點紅身旁側了側,小聲蛐蛐,“他剛才是不是在看你?”
一點紅颔首:“是。”
他倆說話聲音不大,那邊還在嚎啕大哭的人卻像是聽見了一樣,揮手指向一點紅:“他好可怕,好可怕!他是不是來吃寶寶的?寶寶要讓人把你趕出去嗚嗚嗚……”
一點紅:“……”
他青筋跳了一下。
冷面殺手的形象确實容易吓到小孩,應容許咽下滾到喉嚨口的笑音,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擋住一點紅的臉——他們身高差的不多,再加上和薛笑人的體位高度差,很容易就能把人擋嚴實。
他找準定位,把對方當三歲小孩兒哄,走過去從袖子裡掏出一塊饴糖:“你乖一點不要哭,哥哥把糖給你吃好不好?”
薛笑人臉上胭脂被眼淚糊成一團,停止哭鬧看了他兩秒,頭突然一甩:“嗚啊啊啊人牙子,是人牙子,他來抓寶寶了——!”
應容許:“……”
手下:“……不是,他不是,他是莊主找來的客人。”
薛笑人:“人牙子——!”
應容許腦瓜仁被喊得嗡嗡發響,聞聲快步走來數個侍女小厮,想哄腦子不清醒的二莊主先回他的房間。
“又在鬧什麼?”
侍女小厮們動作一頓,手下反應最快:“莊主。屬下帶應神醫來了。”
“嗯。”薛衣人大步走來,目光從一點紅身側的劍和應容許身上一晃而過,落在被圍在中央又哭又鬧的弟弟身上,眼底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疲倦。
他看向應容許:“應神醫,這位是舍弟,便是……想托應神醫瞧瞧病症的人。”
薛笑人在看到他哥過來時就委委屈屈收了神通,但還賴在地上不肯起來,借着侍女小厮身體的遮擋,死死盯着一點紅。
他的視線太過灼熱,還有種詭異又說不明白的熟悉感在。一點紅不适應到極點,但又知道對方是個瘋子,這麼盯着自己可能是因為害怕他把他抓走吃了——想到這個可能性,一點紅面上不動聲色,下颌線一緊。
薛衣人對薛笑人招招手:“你先起來,跟我走。”
薛笑人收回目光縮瑟了一下,也不敢再鬧,從地上爬了起來。
薛衣人看向一點紅,眉心不着痕迹地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