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複壯看了又看手上的蝴蝶,想象着方才它迎風飛翔的美麗,确定還是飛起了好看,便依依不舍地松開了手指。
他空着手來到謝彥身旁,用手摸了摸謝彥圓圓的臉,要說好看,這些蝴蝶哪裡比得上堂弟好看?
謝複壯從來就沒看到過有比堂弟好看的人,比畫中的仙童還美無數倍,雙眸中閃爍着獨一無二靈性的光芒像是黑曜寶石般明亮。
他調皮地拔了根青草,用草尖去挖謝彥的鼻孔。謝彥用手擋了一下,扭過頭。
謝複壯:“要不我們去捉蜜蜂,怎麼樣?”蜜蜂沒有那麼美麗。
謝彥沒有理會他的提議,而是問道:“三十六加上二十八?”
“六十四,這種小錢,我現在已經不會算錯了!哈哈。”謝複壯露出得意神色。
“一百一十三減八十六?”
謝複壯歪着胖乎乎的小臉苦思冥想,好不容易才艱難算出:“二十七!”
說完後,他跳起來歡呼:“太簡單了!你們以後不用再擔心我把錢給弄錯了。”
去歲之時,他去買醬油,人家少找十文錢,回家後被娘親發現少了錢還被責罵了幾句。
謝複壯被冤枉後很不服氣,折回去跟賣醬油的人要錢,賣醬油的人咬定沒有找錯錢。這之後,他便發誓要“把錢數清楚了”。
正好謝彥無聊,便開始訓練堂哥的心算能力,沒想到他對數字還挺敏感的,沒多久便把十以内的加減法融會貫通。
謝彥見狀,便将難度提升,教授起一百以内的加減法……
原本還要訓練堂哥的乘除法,但轉念一想又幹脆放棄——訓練加減法還能說是數銅闆數會的,整個謝家村都找不到一個人會乘除法,他一個毛頭小子又怎會曉得這個法子?
“太陽如此毒辣,我們回吧。”謝彥站起來,從草地上拿起長褂,拍了拍上面的灰塵,穿到身上。
謝複壯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頭,時不時跟他說着村中誰家昨日又吃了甚……
謝複壯是原主大伯謝懷恩的兒子,比謝彥大兩歲,今年八歲,人和名字一樣長得很是壯實。
他比謝彥高出大半個頭,但舉止之間卻比謝彥更像孩童。
謝懷恩經常批評謝複壯不夠穩重,讓他跟堂弟多學學。
殊不知謝複壯才是正常的孩童模樣。
謝彥還擔心過堂哥會心裡不平衡從而會對自己産生隔閡,但後來他發現自己純屬“以大人之心度小孩子之腹”了。
對于謝懷恩的訓斥,謝複壯根本就沒往心裡去,左耳進右耳出,與謝彥一如既往的親近。
謝家老宅四間瓦房,院子是用土胚砌的。
謝複壯剛跨進院子大門,便回頭對謝彥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她們好像在說秘密,咱們悄摸摸地繞到後面聽牆角去!”
聽牆角?
謝彥心中腹诽,但身子卻極老實地跟着堂哥輕輕挪到了牆根邊。
金菊花的嗓門有些大:“就按照我說的,你們一家子跟我一起回去!壯哥兒已過啟蒙之齡,再不讀書就該遲了,窈姐兒眼瞧着便要及笄,窩在這窮山溝溝裡能嫁的了甚好人家!?你們不替自己想,也該為孩子們想想。”
謝複壯的娘親吳氏委屈道:“不是兒媳不想為孩子着想,隻是弟妹管家…在這裡我們還能種地養活自己,到了那裡沒有收入,甚都要看她臉色行事…,方氏是個什麼人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那種日子叫我們怎麼過的下去?”
金菊花沉吟了好一會兒,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磕:“父母在,無私産,當年若不是老大幫扶,老二又怎麼能考上秀才!回去之後,娘無論如何都會把管家之權拿回來。”
隻聽吳氏又道:“薔兒活着的時候是薔兒管家,薔兒去了之後是方氏管,您沒有管理的經驗,阿弟不會讓您管的。”
“薔兒管家之時,娘也多少學了些,沒見過豬跑難道還沒吃過豬肉!若是她撺掇着懷安不讓我管,那老娘就去知縣那裡告他不孝不悌,看他個癟犢子要臉不要臉!”
“娘,家和萬事興,您這樣鬧着倒叫别人看了笑話不說,還毀了阿弟的清譽,讓阿弟在官場上怎麼混?”吳氏終是不忍家醜外揚。
“一個不入流的小官,沒就沒了……”金菊花雖還是在氣頭上,但說話時已明顯地底氣不足。
“這官再怎麼小,也是皇上欽點,吏部任命的,不可小觑。”謝懷恩又歎道。
這回金菊花是徹底沒了話。
……
回去讀書的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
談話之後,事情的轉折到來。
五月剛過,謝懷安讓人遞信回家,告知長子謝子瑜今年縣試喜得案首,而次子謝彥還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頑童,讓金氏即刻帶孩子回縣城開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