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國子學的學生麼?
大名鼎鼎的國子學便是這樣的?
達官顯貴家的學子都是這般沒有規矩的?
當然了,後面這幾句,唐懷芝沒敢說。
那也太嚣張了,這裡又不是軍營。
那個領頭的男生看着還挺高挺壯的,比他大了一個莊滿。
況且先生還在,說這些太不合适。
不過,這句話已經很有效果了,學舍裡一幹人等都安靜了。
學正捏着名冊,在上面看了一遍唐懷芝的那一頁,又往前翻了翻剛才那個男生的。
都惹不起。
辭官算了。
國子學裡,他們這些官宦子弟,和寒門學子不在一起授課,以國子學正中線為分界,平日一般沒什麼交集。
唐懷芝便在官宦學子這一撥,這些孩子一般比旁人要驕縱些,又都背景非凡,學正平日管起來都戰戰兢兢的。
那個壯男生被唐懷芝說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指着他道:“你...你說什麼?”
唐懷芝也不答話,就那樣靜靜地盯着他。
學正沉默一會兒,突然拿起戒尺往桌子上拍了一下:“肅靜!”
“學子唐懷芝,杜文蹊,課堂喧嘩,罰面壁一、一刻!”
唐懷芝被這一下吓了個哆嗦,抿抿嘴唇,對學正作揖行禮:“學生領罰。”
說完,便跟着侍童出去,站到了學舍廊下。
過了一會兒,那個壯男生才出來。
瞪了唐懷芝一眼,走到走廊另一頭站着去了。
入學第一日便被先生罰了,唐懷芝心裡有點兒難受,鼻子酸酸的。
他挺怕挨批評的,雖然有時候總是欠兒,但性子也沒那麼大大咧咧,有時候還像個會怕先生的小孩兒。
有點兒郁悶。
回去咋跟青藍哥說啊?
肯定又得挨批評了。
又過了一會兒,書舍裡出來一個人,站在了他旁邊。
唐懷芝一擡頭,莊滿正咧嘴對他笑着。
唐懷芝往裡面看了一眼,其他學子正繼續着拜師禮。
他小聲道:“你咋出來了?”
莊滿湊過來,“有福同享嘛。”
唐懷芝小聲笑笑:“這是啥福啊?”
莊滿搓搓手:“小唐,你剛才可真厲害,瞪了一眼,那杜文蹊就被你吓住了。”
唐懷芝想了想,“我沒瞪他啊,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就...看着他了。”
莊滿仍是一臉崇拜,“那也夠吓人的,臉一繃,跟羅将軍有點兒像了。”
“啊?”唐懷芝摸摸臉,有點不好意思了,“哪裡像了?”
莊滿想了想,說:“眼神,眼神像。”
不過,聽莊滿這麼一說,唐懷芝心裡還是美滋滋的。
不知道為啥,竟然還開始冒泡兒啦。
咕嘟咕嘟。
這便是人家說的,近朱者赤吧。
青藍哥就是朱。
不不不。
哎呀......
過了一會兒,莊滿又湊過來,小聲道:“謝啦。”
唐懷芝“嗨”了一聲,“這有什麼?看不慣他那麼笑話你。”
倆人往對面看過去,那壯男生...哦...是叫杜文蹊。
這名兒還挺文氣。
杜文蹊正抱着胳膊倚在廊柱上,跟他們眼神對上,還擡了擡下巴。
唐懷芝沒什麼經驗,不過他見過街上小流氓打架。
一般這種表情,那便是在說“散學别跑”,或者“這事兒沒完”之類的話。
他不知道怎麼回應,又看了他一眼,便把眼神收回來了。
不過,在莊滿看來,他是又給了杜文蹊一個大将軍式的眼神。
淡淡的,漠然的,無波無瀾的。
莊滿忍不住撞撞他肩膀,“小唐,你以後能當将軍吧?”
唐懷芝被捧得快飄起來了,拍拍自己單薄的、羅青藍一隻手能捏扁的...本來就扁的胸脯,“唐哥罩你!”
倆小孩兒頭挨在一起,嘿嘿嘿笑得像倆小傻子。
等後面的學子行完拜師禮,學正出來訓導幾句,便讓他們回學舍了。
第一日上課,先生要先看他們的字。
每個學生都盤坐在書案前,鋪紙研墨,姿态還算是認真。
先生背着手,在座位空隙裡走來走去。
走到莊滿這裡,彎腰看一眼。
皺皺眉頭,歎了口氣。
擡頭再看看唐懷芝,眉頭又像是被一隻小手給撐開了。
還附帶了一對綻放的眼尾紋。
“嗯,不錯。”
唐懷芝的字跟他本人一樣,俊秀中帶着些朗逸,已經很有模樣了。
等先生走開,莊滿也湊過去看看,“嗯,真不錯。”
然後繼續自己的鬼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