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先生出去,學舍瞬間嘈亂起來。
坐了半個時辰的學生們紛紛站起來,恨不得原地蹦幾下。
莊滿站起來晃晃脖子,“小唐,去恭房?”
“好啊。”唐懷芝也站了起來。
身後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
唐懷芝轉頭問道:“咋了?”
那人很隐蔽地指了指後面,“來...來了。”
唐懷芝順着看過去,隻見杜文蹊已經大搖大擺地過來了。
學舍裡的學生都等着看熱鬧,連剛出門的幾個都折返回來了。
“要打架了?”有人小聲問。
莊滿被吓了一跳,差點兒摔回座位上,說話都磕巴了,“你你你要幹什麼?”
杜文蹊走到他們面前,使勁兒拍了一下桌案,唐懷芝硯台裡剩的墨汁被濺出來幾滴。
“走吧,”唐懷芝拍拍莊滿,“去恭房。”
杜文蹊扯了個椅子,攔在莊滿的去路上,把他倆堵在了裡面,“想走?”
莊滿擰着眉。
這小公子也不是好脾氣的,沒被人這麼喊過,上前抓住椅背,“勞煩你讓開。”
杜文蹊輕笑一聲,把椅子猛地一扯。
莊滿一個趔趄,差點兒摔下去。
“行了,”旁邊有人道,“都是同窗。”
杜文蹊回頭瞪了那邊一眼,那個人便不敢說話了。
方才拜師禮的時候,杜文蹊的名字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
當今丞相杜世廉,傳聞是今上少年時的結義大哥,權柄極重,隻手遮天。
杜文蹊便是丞相幼子,寶貝着呢。
唐懷芝心疼地看着被濺上墨點的紙。
剛才寫的這幅字他很滿意,還被先生誇了。
本來打算拿回去給青藍哥顯擺的。
他用手帕蹭蹭,墨點還是洇開了。
“嘲笑同窗是你不對,言語奚落是我不對,”唐懷芝微微皺眉,看着杜文蹊,“先生剛才已經罰過,咱們兩清了。”
杜文蹊看樣子并不打算就此作罷,仍堵着不讓過。
方才便想去恭房,唐懷芝有點兒憋不住了,問他:“你想咋的?”
杜文蹊挽挽袖子,“看不出來麼?”
“這是國子學,不能打架。”唐懷芝道。
杜文蹊“嗨喲”一聲,剛想有動作,門口有人跑過來,喊着:“學正來了!”
圍觀的學生馬上散開了。
學正走進來,看着那邊的架勢,過來訓斥了幾句。
杜文蹊沒說話,但也沒什麼動作了。
學正走後,杜文蹊盯着唐懷芝看了一會兒,道:“好,散學在門口等我。”
莊滿急了,“幹什麼?你還真敢...”
“好。”莊滿話還沒說完,唐懷芝便點了點頭。
杜文蹊像是有火沒發出去,憋那裡好半天沒說話,最後甩甩袖子走了。
莊滿踹開椅子,拉着唐懷芝出去了。
“咋倆能打過他嗎?”莊滿憂心忡忡地道。
“管他呢,我快尿出來了。”
唐懷芝快速走着,盡量讓自己不要夾着腿。
小孩兒還是很要體面的,臭美極了。
國子學的膳堂都是一樣的餐飯,唐懷芝吃起來很小心。
莊滿多少知道點兒唐懷芝的事兒,幫着他問了後廚,選了幾種可以吃的飯菜。
畢竟衆口難調,小孩兒嘴又挑。
唐懷芝悄悄摸摸肚子,好像沒怎麼吃飽。
下午是算學課,課程瑣碎,午後又容易犯困。
算學先生很年輕,上課的時候總時不時提高聲音,嗓門兒大得很,唐懷芝好幾次都被他吓得抖一下。
中間休息的時候,莊滿給他塞過來一個小糖餅,油紙裡裹着,糖芯兒還是熱乎的。
“謝謝小七。”唐懷芝道。
“客氣啦,小唐。”莊滿道。
散學時,太陽還很高,唐懷芝跟莊滿收拾好書箱,并排出了國子學的大門。
“晚上青藍哥說吃炙羊肉,”唐懷芝道,“你跟我回家嗎?”
莊滿搖搖頭,“下次吧,早上六哥說了,讓散學早點兒回,要不又得挨罵了。”
唐懷芝笑他:“你啥時候這麼聽話了?”
莊滿一擡頭,“我一直很...聽話。”
話說到一半,表情便凝固住了。
“咋了?”唐懷芝問道。
國子學旁邊是舟橋夜市,這會兒小商販正往外擺貨攤。
他倆剛出國子學的大門,在圍牆外的巷子裡走着。
順着目光看過去,杜文蹊正站在巷子口,抱着胳膊看着他們。
依然是那副拽兮兮的表情。
唐懷芝一拍腦門兒,咋把這事兒忘了。
前愛哭鬼小屁孩兒,現在的國子學小霸王,剛跟人家約了打架呢。
真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