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用工具隻能自己肝到死。”西宮寺介敲敲漫畫書,伸手在身邊突然出現的白色大狗腦袋上呼噜揉了一下。
玉犬·黑的腳掌踩在榻榻米上發出哒哒的響聲,一甩尾巴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拍在西宮寺介還放在玉犬·白頭上的手上,假裝無意間從玉犬·白與西宮寺介的縫隙中鑽了過去,把玉犬·白擠了個踉跄後走到伏黑惠身前,坐下,尾巴掃帚一般在地上高頻掃動。
“......這是?”伏黑惠猶豫地伸出手,玉犬·黑低頭讓小主人的手落在自己頭上。
反應過來的玉犬·白搖搖尾巴直接拱進了坐在床榻上的小主人懷中,卧倒把頭放在小主人腿上,瞥向看到這一幕僵住的玉犬·黑,惬意地搖起了尾巴。
“這就是惠君的術式吧,這兩個孩子是你的式神。”西宮寺介笑着側頭,免得兩隻玉犬争寵的時候螺旋槳似的尾巴拍在他的臉上。
雖然叫玉犬,可它們的體型卻更加龐大,坐下來時它們幾乎要比小孩子還要高,像兩座毛茸茸的小山擠在伏黑惠身邊。
兩隻玉犬終于達成了一緻,一左一右在他面前坐了下來,維持着看似放松但在一有風吹草動就能彈射奔疾而出的警覺狀态。
伏黑惠不知所措地僵坐了一會兒,在玉犬期待忠誠滿眼隻有他的目光中,他小心地張開手,兩隻玉犬馬上上前一步将頭收着勁搭在了他的頸窩上。
伏黑惠艱難地從兩隻玉犬中間向跪坐在原地饒有興緻地看着他們的西宮寺介看去,“是我的術式......嗎。”
他想起了昨夜。
“我的頭發——頭發要掉光了啊啊啊啊!把你的頭發給我!!”蠕動的發絲摩擦發出模糊不清的尖叫,明明可以躲避的一擊,伏黑惠卻在看到陽台上那個背對着他的熟悉身影時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津美紀......明明是最不應該被卷入這一切的人,是他把這些怪物引來的......是他讓津美紀承受這一切的。
“那個男人?早就又跟别的女人跑了吧!呵呵呵、還以為他把那小子帶來是真的想好好過日子,現在想想,他早就想扔下這個拖油瓶好出去快活了吧!我怎麼還會相信他,養着這個倒黴小鬼這麼多年等他回來呢!?”
“津美紀?也不要了,都不要了,一說要帶她走就隻會哭着喊弟弟怎麼辦,就算養大也是個沒有良心的小鬼。”
伏黑惠沒有告訴過津美紀他在回家的巷子中聽到那個女人打的這通電話
——就像津美紀也沒有告訴他,第二天清晨,那個女人帶着一個箱子和家裡全部的錢離開時,她就坐在閣樓陽台的角落,捂住嘴巴不發出聲音,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眶裡滾落。
卻在伏黑惠裝作剛醒從房間裡出來時,整理好自己,帶着通紅的眼眶笑着說,以後這個家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了。
這樣的人,怎麼能在沒有得到幸福前就堕入地獄呢。
在絕望之中黑犬從湧動不安的影子中破界而出,耳畔傳來的是玻璃似的碎裂聲。
利爪劃破眼前遮天蔽日的黑色發絲,森白的利齒在黑夜中反射出緻命的寒光,僅僅一個瞬間,猙獰的怪物就被一口咬碎。
伏黑惠卻沒有注意自己,第一反應是看向津美紀的方向。
想象力最為豐富的漫畫家也無法畫出的怪異扭曲的怪物帶着最為純粹的惡意集結在一起,為了争先甚至會向身邊的同類攻擊互相吞噬糾纏在一起,無數雙利爪向前伸去,無數隻眼睛試圖從縫隙中擠出隻為靠近陽台的那個身影。
在這樣一片噩夢似的群魔亂舞的背景裡,溫柔地把坐在地上一無所知的女孩子的眼睛捂上的男孩是唯一的光亮,在驟然燃起的金焰之中,白色狩衣如鶴翼般揚起。
“啪——!”清脆的響指聲在耳邊響起。
“回神,怎麼又神遊了?”西宮寺介帶着笑意的聲音喚醒了伏黑惠。
玉犬·白沒察覺到西宮寺介有要傷害主人的意思,輕哼混雜着咕噜聲在喉間滾動了幾下意思了一下。
黑尾巴卻垂下輕掃了一下,輕輕拍到了西宮寺介的脖子,帶來一陣軟軟的癢意。
西宮寺介看到黑毛大狗的頭還搭在伏黑惠肩上,隻是側頭瞥了他一眼,要是尾巴沒有垂下,按照玉犬·黑的身高,這一尾巴就會糊他一臉了。
“畢竟是我選中的人,肯定不會弱。”
式神可不是誰都能輕松調服的低級生物,這孩子是千年難遇的天才啊。
嗯?這個念頭出現得突兀沒有道理,簡直是在一張白紙上突然地浮現出來的。
他怎麼會知道這個?西宮寺介伸了個懶腰,向前直直倒下。
伏黑惠吓了一跳,白犬後撤到小主人身後,支撐起接住西宮寺介後重心不穩也向後倒去的伏黑惠,黑犬輕哼一聲用尾巴墊在西宮寺介身下,免得他硌疼小主人。
“困了,我可是守了惠君一整天,眼皮都要睜不開了。”懷裡的黑發男孩臉朝下趴着,扒拉了幾下身下的黑尾巴,調整到舒服的位置後含糊地嘟囔着。
忘記了的事不一定是好事,既然他的身體都不想讓他記起來,那就不用去鑽牛角尖非要刨根究底了。
與他無關啊。
伏黑惠在玉犬的幫助下把西宮寺介安頓在他原來躺着的床鋪上,正給他蓋上被子時,閉上眼後睡顔比睜眼時喜歡逗弄他的樣子更加冷淡有距離感的男孩突然開口了,夢話似地輕輕問:
“惠君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伏黑惠頓了一下,注意到津美紀從門邊探出頭來可愛地做出大口吃飯的樣子,示意開飯時間到了,點點頭後把被子給西宮寺介蓋好。
在西宮寺介以為伏黑惠會像以前一樣不會回答時,走到門邊的海膽頭小豆丁低聲說:
“厚顔無恥苟活在這世上的人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