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膚相親後的不自在,與斷片酒醒後的茫然感受差異并不大。
猴子蕩藤一樣吊在談嘉山身上睡的何應悟醒得更早,他望着對方那張睡着了也在閃閃發光的臉,糾結得抓耳撓腮。
等對方醒了,自己該說點什麼,才顯得比較從容呢?
早上好?
談嘉山好不好不知道,反正何應悟不好——先不說他的光屁股現在還被捏在對方手裡拔不出來,就連大腿内側也因為昨晚的肌膚之親破了點兒皮,隐隐刺痛。
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這句話更是在激情褪去後最差勁的開場白,沒有之一。
先别說他們都是同性,就算是即将走入婚姻的愛情長跑選手,在拿着戶口本從民政局出來之前,承諾也隻是虛無缥缈又不必真實兌現的激情産物。
再說了,談嘉山的那張死嘴比沒開口的夏威夷果還難撬——就不說索要身份了,何應悟一想到自己至今沒拿到對方的私人聯系方式就惱火!
“能不能别摳了,我不屬牛的,沒有奶。”談嘉山的帶着倦意的聲音從何應悟頭頂上幽幽地響起。
原本糾結得在挖被子、一不留神就摸到談嘉山胸肌上去了的何應悟愣住了。
他默默将手收回來,搭回對方腰上。
唉,腹肌也好好摸……
“餓不餓?”
何應悟搖頭,努力忽略那兩隻一大早就拿自己大腿當面揉的手。
“那就再陪我眯會兒,”談嘉山低頭親了口何應悟的額頭,摟着人往自己懷裡帶,閉上眼睛打了個哈欠,“兩個人一起睡會比較暖和。”
哈欠和睡意會傳染,聞言何應悟也跟着眯上了眼睛。
.
客房服務的門鈴聲冷不丁地響起,何應悟驚得在夢裡踏了個空,這才迷迷糊糊地坐起來。
回籠覺睡了整整半天,醒來時他連骨頭縫裡都是酥的。
已經換好了衣服的談嘉山端着杯客房人員送上來的溫牛奶,抿了一小口試好溫度,才讓在床上頭發炸成一團的何應悟就着自己的手喝。
往下咽液體的時候,喉結會不自覺地跟着上下滾。
談嘉山看了會兒,把杯子的角度放緩了些,往自己的方向收。
這個姿勢叫何應悟喝得有些費勁,他不得不追着杯沿跑,以免将牛奶漏到床上。
喂完牛奶的談嘉山好心情地丢了兩件自己搭配好的衣服到床上,哼着歌在鏡子前塗防曬邊說:“演員們已經到店了,我們也盡快收拾好出門。”
何應悟應聲,恨不得邊刷牙邊梳頭,從洗漱到穿鞋他也才花了不到十五分鐘。
反而是催着早點出門的談嘉山拖拖拉拉,讓站在玄關處蹲得腳都酸了的何應悟一陣好等。
“好了沒呀,我消消樂都通關了。”何應悟拖着嗓子催促道。
“來了。”
談嘉山系牽引繩似的給何應悟挂上背包,推着人出了門。
.
春江水暖鴨先知,禽類從來是對季節變化感知最為敏感的物種之一。
日照時長變化、環境溫度升降與食物供應的情況,都将直接或間接地影響禽類的生活習性。
相較于吃飼料長大的養殖貨,贛省人們更青睐于吃草蟲長大的、肉質鮮美且結實的水鴨。
開春以後,江南溫度見漲,水體中的動植物也開始繁衍。
瘦了整整一冬的鴨子們有這頓沒下頓似的猛吃,新鮮的水生植物和浮遊蟲蝦将它們喂得肚肥翅壯、羽毛油亮。
除了留着配種的蛋母和種鴨,其餘半放養狀态下的鴨子們大多被送上了餐桌。
素有“鴨見愁之鄉”稱号的贛省,絕對是最擅長做鴨的省份之一,為此,《四方來食》年後特輯中的鴨肉主題特意選定在了這裡。
往常僅以城市為單位進行評審時,對于店面的大小、地段和食材等方面沒有嚴格的限制,兩人用匿名身份就能輕輕松松忽悠過去。
但每年的特輯采編重心面向讀者,半數以上的評審城市及餐廳更是從雜志社收集的讀者線上問卷中選出。
如今大多數餐廳都有自己的私域流量社群,這次以讀者為主體收集問卷時,當然少不了靠刷票沖排名的人民币玩家。
在利益驅動下,就算統計人員使用專業工具做過嚴格的去重篩選,也沒法保證統計結果的完全公正。
因此,這一期出動的評審員們,也将因此陷入極為被動的局面——雖然他們行蹤與身份無從得知,但在評審的時間、地點、主題都明了的情況下,有上榜資格或曆史的餐廳多半會提前做好培訓,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揣摩觀察。
兩人一組、點一大桌子菜但讓手機先吃、每樣餐品都吃上兩口就停筷子聊天、拉着主廚問東問西、時不時在手機上記錄點東西……占三樣以上,基本不是過來砸場子的同行,就是自以為僞裝得天衣無縫的評審員。
為了保證評審時不暴露身份,談嘉山幹脆以好久不見請客吃飯的由頭,提前聯系了在豫章的兩位好友作為煙霧彈。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何應悟原以為談嘉山的朋友也是高冷毒舌哪一款的。
哪知道剛推開門,他就被一留着絡腮胡子的壯漢抱了個滿懷。
見何應悟被這大膀子擠得臉都綠了,談嘉山立馬把他拽回來護在自己身後。
“我靠,不好意思兄弟,抱錯人了。”
壯漢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給何應悟道了歉以後,二話不說又去摟談嘉山,“三哥,好久不見——”
“一回豫章,我就換了國籍是吧。”
在平翹舌不分的好友面前獲得印度三哥新身份的談嘉山靈活避開熊抱,将拎了一路的珠寶店紙袋拍到男人胸口,打斷對方的施法,“給你和小文補的新婚禮物。”
“謝謝小談。”
房間裡坐着的女孩示意引領的服務員上菜,笑眯眯把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的何應悟拉到自己身旁坐下,順手給人沏了杯熱菜。
據談嘉山介紹,眼前的兩人是他從讀小學就認識、十幾年過去但仍然保持着聯系的發小。
“三哥,你這都多久沒回豫章了啊,得有三四年了吧!”
名為馬成的男人耿耿于懷,邊張羅着給有些拘謹的何應悟布菜,邊埋怨道:“上次我和小文結婚時還想請你回來當伴郎,結果你跑到那勞什子……興慶去出差了?你現在究竟在做什麼工作呢!”
“哥現在在我們酒店集團負責出品創意這塊的工作哦。”
插不進話題的何應悟及時拿雜志社提前溝通過、用來掩蓋評審員職業的假身份替人解釋——為了保證在細節處不露餡,雜志社甚至準備了全套的工作證和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