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人還在和他讨價還價,要他最晚兩點回家,他親自來接。還多問了好幾次有沒有帶夠衣服,說他本來就有舊疾,千萬不能再受涼了。
鄭時朗都一一應了下來,咳嗽時就把話筒放遠些,借着風聲雨聲掩過去。
“說好的啊,怎麼出去的就怎麼回來。要是有一點閃失,下次我可就真把你栓在床邊不放你出來了。”電話那邊的人和他聊了好久,還是舍不得挂。
“好。要有什麼閃失,把我栓在你身邊都行。大少爺,我真的要開始趕稿了,不然這夜可就白熬了。天色也晚了,到時候我自己回去吧,你早點睡,不用等我。”
“那不行,看不見你我怎麼睡得着。我會發瘋的。要我早點睡,就早點回來。”
“好。”
鄭時朗其實不太喜歡這種天氣,常常不免舊疾侵擾,整個人都沒什麼力氣。但寫寫字還是不妨礙的,就着風中閃爍的微弱燈光,開始他的寫作。
最近關于他的傳聞也有不少,大多是依據他的文風改變對他感情狀況的猜測。就連《月月評報》都說他沒有往日犀利,想來是收錢封口了。不過最主流的猜測還是這個不近人情的鄭主編遇見了心儀的人,整個人都溫和起來。
鄭時朗也沒反駁,或許,真如他們所言。
此刻卻有人忽然來訪,她合了墜滿雨珠的傘,回頭望了望雨勢,輕輕敲響報社的門。
遠遠看見這濃重黑影裡的那抹白,鄭時朗早把來人猜了個十之八九。忙起身開了門,把她請進門内。
“鄭先生還在加班呀,你愛人怎麼舍得?”一看到鄭時朗,周林又開始打趣他。她倒想看看這個平日向來冷靜沉穩的人會不會因為那個秦少爺紅了耳根。
可惜沒有,鄭時朗很自然地接話:“舍不得,所以快回家了。”
“怕他想你想到睡不着?”
“怕他發瘋。”
周林的笑意就愈發掩不住,後來幹脆不掩了:“沒想到還有人能治得了你鄭時朗。不過他也有理,你的确要好好注意身體了。”
她笑着笑着,眼角竟沾了幾滴淚來,看起來笑得凄美。末了,終于收拾好情緒:“我此來,是來向鄭先生讨書的。”
聽了這話,鄭時朗正了正神色,朝窗外望了下:“你說上次讓我留意的那本?已經到了,随我來吧。”
二人尋了個視覺死角,估摸着窗外在盯着他們的那幾雙眼睛暫時瞎了,才把聲音壓低了說正事。
鄭時朗:“最近村上的監視加強了不少,這裡不是長久之地,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登門拜訪’了。”
周林:“我長話短說。蕭淩和前兩天來找我時說,二十七有一批用來做人體實驗的藥到碼頭。”
“恐怕有詐。”
“是。但若是真的,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不可冒進,當心被一網打盡。不要落把柄在他手上。”
周林點頭:“所以二十七号我會親自去确認貨的真僞,如果是真的,其他同志再動手也不遲。”
“太危險了,如果是詐,相當于自投羅網。你沒有理由去。”鄭時朗皺眉。
“怎麼沒有理由?我當然有我的借口。這事情不能再拖了,就這樣,我會保護好自己。隻是……”周林從頭上取下一個白百合的發夾,“你記着,如果有人把這個發夾拿給你,就說明我被控制了,以我名義發出的任何信息都是假的。還有……送發夾的人,他……”
鄭時朗點頭,表示他已經會意。他的眼睛一直望着窗外,看見一個灰色的身影急匆匆朝報社靠近,便把書塞給周林,把周林又帶回了他們的監視視角内。
他低聲:“不速之客,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