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手一觸即離,秦霁淵空空攥了攥拳:“如果一會有什麼事,推給我。”
等不到鄭時朗的回複,鄭時朗已經先他一步到了大堂。四個人如今都已來齊,村上耐着性子看到現在,也已經疲憊了,隻想速戰速決。可現下一點關鍵性證據都沒有,村上其井按了按眉心。手下人端上剛沏好的茶,他緩緩喝了一口:“如今我也沒有什麼頭緒,但今天必須留下一個人。鄭主編同我有緣,不知道有何高見?”
“我的票已經投過了,怎麼會說改就……”
“鄭主編還是再想想吧,你說誰,我便殺誰。”
鄭時朗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他看見一雙雙不同的眼睛,梁麓的茫然,趙夫人的悲戚,村上其井的期待……隻有一個人沒在看他,好像很無所謂,但他也不敢望向他的方向。
“既然有緣,為何讓我做這個劊子手呢?”鄭時朗的笑實在不算好看,配合身上的滿身血迹,看起來更不吉利。
“我記得鄭主編和我都不喜歡廢話。”
牆上的挂鐘不知疲憊地擺着,夜雨總太匆匆,叫嚣着要把世界吞沒。他感覺自己被困在時間裡。但這道選擇題哪有那麼難做,梁浮和錢照益本就是無辜之人,沒有替他死的道理。至于霁淵……二十五歲的人,說話也沒個輕重,哪是什麼事都背得起的,不适合當領導者,至少現在不适合。沒關系,說不定未來便好些,如果自己還有命看得到的話。
答案呼之欲出,他拖延的時間全部用來将愛人的模樣銘刻在心。其實不看也忘不掉,他隻是放不下,踽踽獨行半生,早該償命,居然臨死讓他有放不下的人。
“間諜是我。”他自認已經了無遺憾。
但這句話還是堵在槍口裡,沒被任何人聽清。不知何來的子彈徑直飛向梁浮,開槍者似乎不大熟練,怕一槍不中要害,還補上了幾槍。剛剛還活生生的人被簡化成幾個窟窿,沒有人記得要捂住梁麓的眼睛告訴她不要看。梁麓也隐隐約約明白了這幾聲槍響的含義,于是别人再攔不住她,任她撲向那個甚至還來不及再和他多說一句話的屍體。
巡着槍的軌迹看去,村上杏子站在二樓的站台上,穿的還是那身利落的白西裝。
“你不是說要留下一個嗎,現在人已經死了,其他人可以走了吧。鄭主編宅心仁厚,做不了這樣的選擇,作為他的朋友,我替他決定。”這些話自然是對自己的好哥哥說的,村上杏子沒有她哥的耐心,隻崇尚速戰速決。
殺的是誰,村上杏子并不關心,她隻知道再拖下去,不管鄭時朗是不是間諜,他都一定會認下這個身份——他怎麼會讓除自己以外的人赴死。村上杏子自認還算了解他,所以将他的話湮滅在槍聲中。
村上其井狠狠瞪了杏子一眼,怒不可遏,但這麼多人在,終究不好駁了杏子的面子:“那這件事便到這裡,梁浮就是間諜,大家都清楚了。間諜已死,此後這件事便不再追究,現在,各位可以回家了。”
梁麓還是趴在爸爸身上哭,且頗有越哭越兇的勢頭。杏子不堪其擾,拔出槍對準了梁麓的腦袋。
村上其井按下她的手:“小孩子,算了。”
村上其井安排手下把梁麓和梁浮的屍體送回梁家,交代他們一定和氣些,不要吓到梁夫人。諸事安排妥當,目送着所有人離開大堂,他臉色一沉,盯着村上杏子的眼睛:“誰讓你出來搗亂的?”
“搗亂?我想做就做了,還要經過你的同意嗎,你殺母親時怎麼不同我商量。也不過一個小人物,殺了便殺了,你一生殺的人也不差這一個,難道就要因為他和我發脾氣?”杏子轉着手中的槍,沒給村上其井一個正眼。
臉色本就不好的村上其井此刻更是暴怒,他一把抓住村上杏子的衣領:“不許你再提母親!”
杏子将槍抵上對方的腹部:“做了還不讓人提,哥,雖然母親同我相處不久,可那是你的親生母親啊,你下手時不也沒有猶豫嗎。”
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村上其井松開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母親優柔寡斷,難成大事,我先送她去頤養天年而已。你這麼想母親,我也可以送你下去和她團聚。”
“不勞煩你了,我想比起我這個無親無故的外人,母親還是更想念你。”村上杏子放了兩槍空槍,一松手,槍便落下地上,“那點水平,還是留着自己享用吧。我,你以前管不了,以後也别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