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長蓬頭垢面,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忽然一道利斧劈下,他胖大的頭顱轟然滾落。
王莽呢?王莽怎麼不見了?劉傲悚然驚醒,揮舞着雙臂驚叫:“王莽!王莽!”
“陛下?”張放手提燈盞,白皙英俊的臉龐出現在他面前。
劉傲心口突突狂跳,出了一身邪汗。夢中情景卻在他清醒過來的那一刻瞬間煙消雲散,隻留下一種悲傷、憤怒,又無助的感覺。
張放捏着袖子為他擦汗,觸到他額角時手往回一縮,又覆上他額頭,驚道:“欸呀!燒得燙手!”
腦袋脹得像要炸裂開,渾身上下從骨頭縫裡往外疼,想翻個身都不能夠。劉傲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難受得要命。
“太醫,傳太醫!”張放沖外邊叫道,“陛下害了熱病!”
先到的卻是守在殿外的王莽。
看見王莽的一瞬間,劉傲心裡咯噔一下,好像有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與王莽有關,他卻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王莽伸手試了試他額頭溫度,回頭問張放:“喂了水不曾?”
張放呆呆搖了搖頭。他貴為長公主獨子,嬌生慣養的,哪會伺候人,除了背着手來回亂轉,他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
王莽命兵衛接來溫水,将劉傲上半身托在自己腿上,使銀勺喂他水喝。
“降降溫。”一說話,腦袋就震得疼,劉傲強忍着,指揮道,“涼水,擦擦手心腳心。”
王莽做慣了這類活兒,應了聲“諾”便去打水,張放卻仍在發愣。
水端來後,王莽磕頭請了罪,剛托起劉傲的手,卻聽張放道:“你别動他!我來。”
王莽将擰好的帕子遞給他,不料張放又攔在他身前說:“王侍郎在此多有不便,請先回吧。”
“如此便辛苦侯爺了。”王莽語氣仍是淡淡的,說完便退下了。
才走出殿門,卻聽裡頭哐啷一聲,伴随着劉傲和張放兩人大呼小叫。
王莽搖頭歎氣,隻得掉頭回去。
原來,張放把水盆擱在龍榻邊上,自己轉身時不留意碰翻了,涼水将半扇龍榻打得透濕不說,天子身上中衣亵褲也都泡在冷水裡了。
劉傲正發燒害冷,叫他這一澆,頓時牙關打顫,渾身哆嗦起來。
“欸呀,陛下恕罪,這……如何……”張放手忙腳亂,在他濕褲子上亂抓亂擰。
王莽冷靜指揮道:“侯爺先替陛下除去濕衣,以錦被裹身,移駕至偏殿榻上;臣去取幹衣、傳姜湯來。”
張放呆呆點頭。
王莽吩咐殿外兵衛取姜湯、收拾偏殿床鋪,忙了一圈。可當他手托幹衣回到寝殿,卻見天子仍裹在濕漉漉的衣褲裡瑟瑟發抖,張放則在一旁紅着眼發愣。
“他不準我碰他。”張放撇嘴委屈道,“人都燒糊塗了。”
劉傲雖高燒難受,卻仍提防着張放饞他身子,見王莽拿衣服來,便抖抖索索下令,“出去,别看朕!把幹衣放床頭。”
王莽沖張放伸手:“侯爺請。”然後引着他往屏風後回避。
一陣細細簌簌後,劉傲啞着嗓子叫:“好了。”
王莽進來,勸天子盡快移駕偏殿暖炕上。可劉傲這副模樣,哪裡還走得動?
“陛下恕罪。”王莽未多猶豫,便像那天抱他上參政殿時一樣,将手臂伸進他身子底下,輕松将他托了起來。
張放隻恨自己沒這膀子力氣,怄得直摳手心。
到偏殿榻上,王莽麻利地将劉傲塞進被裡,卻見他衣襟扣反了。
左衽頗不吉利,天子又正染疾,王莽不敢大意,便請了罪,接着伸手将他衣帶解開,打算翻出左襟壓在外側。
劉傲渾身發燙,王莽才擰了冷帕子,觸碰到他熾熱的皮膚,他感覺冰冰涼涼十分舒服,便一把抓住王莽的手,往自己胸口按。
迷迷糊糊中卻聽那兩人鬥上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