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後，劉度與劉歆竟真被他成功炒成漢代史同界一盤新菜，有越來越多人的嗑起這對cp，他們的情侶名，也被改成了更朗朗上口的“鍍鋅”，總算是如願以償了。

可劉度仍不滿意，因為大多數“鍍鋅黨”人都說自己嗑的是“拉郎”cp。這意思他們實際并不相信他和劉歆是真的？劉度實難咽下這口氣，思來想去，唯有一個辦法，有可能找到令人信服的實錘。

廣陵王一族世世代代葬于北郊一處有山有水的龍脈寶地，即便世事變遷，劉度卻有信心能從山水地貌尋到那處。此外，每任廣陵王即位後便開始修建自己的陵寝，前世劉度自然去過他父王在建的墓址；而他自己的陵寝，按禮制應該就在父王陵寝下遊十裡開外之地。

主意已定，他當即給恩師張隊長打了個電話，說想去東南一帶看看南方墓葬形态。張隊長便聯系了包郵區幾家文博部門的同行朋友，幫他安排一趟南下考察之旅。

這是劉度第一次坐飛機。盡管事先查了一堆飛機安不安全、坐飛機傷不傷身，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可飛機升空那一刻的推背感，還是令他渾身緊繃、一股兇猛的尿意襲來。

與他同排的是一對母子，七八歲的男孩倒比劉度淡定自如。憋尿之餘，劉度不免汗顔，尴尬沖那小孩兒笑笑。小孩兒問他：“叔叔你是不是恐高？”劉度扯動嘴角點了點頭。

“你可以轉移一下注意力。”小孩哥很熱情，“媽媽，我要看奧特曼！”母親便将iPad挂在他們面前的椅背上，小孩哥熟練地點開已下載好的視頻，邀請劉度和他一起看《歐布奧特曼特别篇》。

這玩意兒果然挺有意思，劉度興味盎然，看得津津有味，漸漸忘記自己竟身處萬尺高空之上的一個封閉大鐵箱内。情節逐漸展開，主角歐布奧特曼不敵反派落了下乘，于是召喚出夥伴奧特曼賽羅相助。

奧特曼……賽羅？聽見這個名字，劉度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畫面中，原本紅藍兩色的賽羅奧特曼一番比手畫腳後，飛至空中換上一身銀光閃閃、鑲着金邊的铠甲，落地時大喊一聲：“賽羅無限閃耀型！”

劉度腦内劃過一道閃電，“賽羅無限閃耀”？那匹價值千金的汗血寶馬！那馬是淳于長自西域商賈手中購得，進獻天子後，又被天子賜予王莽。“賽羅無限閃耀”這個名字，乃天子禦賜，如此說來……

劉度在未央宮中所見天子，與傳聞中縱情聲色的浪蕩子判若兩人；天子輕易抛棄青梅竹馬的公孫澄與桃夭李豔的張放，甚至對意氣相投的淳于長痛下殺手；明明身居上位，卻甘于王莽身下承歡；還有那些機巧複雜的棋牌遊戲……天子身上諸多怪異之處、前後大相徑庭的言行舉止，至此便都有了解釋。

劉度背靠座椅，仰面哈哈大笑。他能從兩千年前“穿越”來這裡，“天子”自然也能自這裡穿回兩千年前！

因天子不理政務，朝中大事皆由皇帝王莽做主，二聖一朝諸多有利民生的政績，便都被史學家算在王莽頭上，王莽也因此成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改革家。那些遠超那個時代的社會構想，廢除閹宦與私奴制度、國有土地與國辦農場、女子入學、皇家科學院、海上絲綢之路……兩千多年前昙花一現的文明火花，大漢一朝八百年國祚之根基，皆因那個“不學無術”、幾十年不上朝的懶散天子，其實是個穿越者！

落地後，劉度按照事先在地圖上看好的方位，直奔那個如今已是繁華縣城的“龍脈寶地”。接待他的當地博物館館員向他介紹，這座山仍是兩千年前那座山，可山下廣陵王室故土，卻因曆史上黃河數次奪淮入海，如今已是一片水草豐美的寬闊湖面。

劉度不禁涼了半截，他家十幾代人的辛苦經營、蠹國耗民修造的靈魂樂土，早已被無情洪水沖得煙消雲散，還往哪裡去尋？

不過當地卻有一處二聖臨朝時期的漢代遺迹，是第一批國保單位、聞名遐迩的旅遊景點。館員将他帶至半山腰那名為“怨女祠”的石築祠堂，時值工作日上午，裡頭遊客不多，恰逢金牌講解員正為一個遊學團隊解說，館員便安排他随隊聽講。

“……‘怨女祠’這個名字并不是我們今天的人取的。北宋時期的地方志中就曾經提到過這個說法，明代這裡就已經成為婦女們聚會，寄托情思、抒發閨中之怨的公共祭祀場所。那為什麼叫‘怨女祠’呢？大家可以看看這四面石壁，這些畫像石，它們講述了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

“最難得的是，我們今天能看到的所有漢代畫像石，絕大多數是沒有文字的，有的話，也隻有少量榜題，但我們這裡的畫像石，很多都配有文字，就像連環畫一樣，它用圖畫和文字兩種方式，記錄了主人公——一位富有才情的貴族婦女，一生追求愛情、卻遇人不淑的故事。”

劉度環視四周，青灰色的石闆上滿是線條古樸的浮雕，靠近地面的一圈與門口四周因風雨侵襲、積水浸泡，圖案都已嚴重風化、磨平殆盡，高處的卻仍清晰可辨。的确，很多地方都有一兩行工整的漢隸小字，劉度再一細看，不知為何，心口突然撲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