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春天,艾爾菲斯給小孩兒拿了薄一些的合身衣物。
這一天也是送熱水過來洗頭洗澡的日子,所以溫斯特沒有藏起來,他終于征得小孩兒的同意給他修了一下變長的頭發了。
他也沒什麼手藝,剪子咔嚓咔嚓幾下,給溫斯特弄了個碎劉海,長發齊肩的發型,主打一個整齊又不遮眼睛。
溫斯特身量拔高了一截,臉上也有肉了,眼神沉靜,單薄一點的衣物又顯得整個人幹淨利落。
比起初見時的幹瘦模樣,一個冬天的變化堪稱脫胎換骨。
欣賞了一下他養出來的濃顔系小帥哥,艾爾菲斯拍拍溫斯特的腦袋感歎道:“我家小孩兒也太好看了,也不知道以後會吸引多少女孩子。”
溫斯特被哥哥親昵的動作和話語鬧的不好意思,别扭地盯着地面,小聲道:“艾爾哥哥是最好看的。”
艾爾菲斯輕笑一聲,他看着溫斯特害羞的樣子,覺得小孩兒内心沒那麼抗拒他的接近了,或許等他再适應一段時間,可以再提一下搬到他那裡住的事情。
“哥哥明天有事,中午不過來了,早上多給你準備點食物,中午你熱一下再吃。”
溫斯特乖乖點頭,他知道哥哥每隔幾天時間就會外出。
這次艾爾菲斯卻不是去城裡,而是要和鎮上幾個已經學會騎馬的男人一起進森林挖竹筍!
他們自己種的竹子還不夠多,到了吃春筍的時候就不能肆無忌憚地挖來吃。
森林裡的那片竹林又太遠,這兩年他們去的幾次都是挖小竹子回來種,筍子就吃的少了。
但是他們今年有馬了!可以更快地跑到竹林那邊,以前幾天去一次他們都嫌累,現在每天跑一趟都沒問題啊!
于是今年春,利塞鎮開在城裡的特産小店又開始出售鮮筍和筍幹,酒館裡多了好幾樣春筍有關的菜品,有時候還點不到呢,聽老闆說貨商幾天才送一次。
賣春筍對于鎮民們來說就是無本買賣,森林裡的東西要什麼本錢,最多就是有點耗費馬兒的體力。
很快,那幾匹馬就成為了鎮寵,靠它們賺了錢的人特别積極地給它們驅蟲、清洗、梳毛、喂食,幾匹馬兒越發膘肥體壯,油光水亮,像是貴族精心養護的馬匹。
又在特産店和酒館大賺了一波的艾爾菲斯給溫斯特接連準備了好幾日的硬菜,紅燒肉、清蒸魚、肉丸湯、烤全兔……
有天晚餐時,艾爾菲斯來的有些早,溫斯特沒來得及藏起來,接過了那一大碗放着幾根菜葉和一個煎蛋的肉絲面。
艾爾菲斯慈愛地看着孩子,“多吃點,看你瘦的,還沒我們吃草的馬長得好。”
溫斯特:“……”你前陣子才誇我好看的。
艾爾菲斯看了一眼栓在洞口英武雄壯的馬匹,再次誘惑小孩兒,“真的不想騎馬跑一圈嗎?”
想,怎麼會不想呢?
但溫斯特隻是沉默地搖頭。
艾爾菲斯疑惑,這孩子不是膽小的性子啊。
“為什麼不想?怕摔下去嗎?哥哥會保護好你的。”
溫斯特撇開頭往嘴裡塞面,片刻後,終于說出了真正的原因,“我會帶來厄運,說不定我會害你摔下去。”
艾爾菲斯征然看着小孩兒沉悶的眉眼,好像明白了什麼……
該不會溫斯特不愛跟人接觸,并非自閉或者什麼容易應激,而是擔心自己會無意間傷害到别人?
艾爾菲斯将他的猜測問了出來,其實溫斯特擔心的人隻有哥哥,但他不好意思特意挑出這點來說,隻悶悶地“嗯”了一聲。
少年看溫斯特的眼神更加柔和——即便經曆了無數傷害,也依舊對世界報以善意嗎……
艾爾菲斯開始跟小孩兒講教廷就是一個會編造各種故事來控制平民思想的特權階級,所謂的黑暗種族威脅論就是用來吓唬平民,讓大家對教廷形成依賴,從而好纂取金錢和權力blablabla……
他力争破除溫斯特的封建思想,想讓小孩兒對自己有正确的認知。
溫斯特聽得一愣一愣,飯都沒吃了,他很想相信哥哥說的話,但是……
溫斯特緊咬着唇,看起來在做激烈的思想鬥争,在艾爾菲斯溫柔又飽含期待的目光下,他終于顫着聲音說出了曾經見證的死亡……
哥哥會恐懼他嗎?會不會再也不願意靠近他了?會不會……讓他離開這個地方……
“食物中毒,一定是食物中毒!”
溫斯特迷茫擡頭:“……?”
“你被帶走的時候是夏天,食物很容易放壞的,幸好那對父子吝啬,沒給你吃他們的食物,否則你也危險了。”
艾爾菲斯後怕地摸摸小孩兒的頭,“至于死在村裡的人,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病死,摔死,溺死甚至是餓死,哪裡沒有意外發生,那些人不過是把生活的不滿發洩到你身上罷了,不必将他們說的當真。”
溫斯特抱着雙膝看着好似在發着光的少年,他很想很想相信哥哥說的話,可是萬一呢……
“萬一我真的是不祥之人,哥哥會被我害死的……”
艾爾菲斯聽得心軟,一定要搞迷信的話,他就順着小孩兒的思想忽悠吧。
“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哥哥被丢進河裡都能被好心人撿到,能健康長大,還能順利做成點小生意,說明我是一個被好運眷顧的人,不會被厄運所害的。”
“況且,你既然信教廷的傳言,自然也該相信神明存在,牧師爺爺在教堂安置了神像,每日祈禱,有神明的庇佑我們,還怕鎮壓不住你的厄運?”
小孩兒睜大了眼看着自信滿滿的艾爾菲斯——哥哥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啊……
艾爾菲斯點了點發愣的小朋友的額頭,“别發傻,快吃飯,吃完了哥哥帶你回家。”
溫斯特聽話地端起碗往嘴裡塞面,沒說好,卻也沒再拒絕,鼻子發酸,眼眶一熱淚珠子就落下來了。
艾爾菲斯為數不多的憐憫心基本都用在可憐又懂事的小孩子身上了,溫斯特這一哭,他頓時慌亂地哄人了。
等小孩兒吃完面,艾爾菲斯和他收拾了一下要帶走的東西,然後彎起了眉眼,向他伸手,“走吧,哥哥帶你騎馬回家。”
那隻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可惜因為常年做各種工活而有了一層薄繭和細小的劃痕,破壞了完美手型的矜貴感,卻讓溫斯特覺得異常安心。
溫斯特被哥哥牽着手往洞外走,他仰頭看着唇畔含笑的溫柔少年的側臉,烏黑的眸像是被淚水洗去了陰霾,第一次如此刻這般亮晶晶的。
一團柔和的白芒從小孩兒身上凝出,飄向了旁邊的艾爾菲斯身上——
而就在這一瞬間,溫斯特收斂了所有喜悅!黑眸幽暗冰冷,不似稚童,本就昏暗的洞穴又失去了幾分亮度,艾爾菲斯以為是天色晚了的原因。
塞缪爾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信仰落到一個人族小崽子身上,面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