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仔細檢查了所有車架與馬匹,這才啟程回宮。
經此一事,再也無人敢讓三位新科及第的進士上馬,生怕再出什麼岔子。
幾位大臣擠了擠,給他們空出一輛馬車。
腎上腺素的水平逐漸恢複平穩,季冠灼沒忍住擡手,輕輕嗅了嗅衣袖上沾染的氣息。
他剛才和師從烨在地上滾了一圈,衣袖上難免沾染了師從烨時常熏染的龍涎香味道,應當也有一部分他的信息素随着汗液沾染在師從烨身上。
這種事說出來有點像耍流氓,但好在他不谙世事的老祖宗不知道他有多流氓。
“你們兩個,方才真是吓死我了。”魏喑輕拍胸口,“澤明,你怎麼會想到替馬求情?還有雲雀,你忽然出面,也屬實太過沖動。倘若此事與喬益清無關,難道就不怕皇上因此責怪你嗎?”
他是真心替他們憂慮。
“責怪又有什麼用?但凡今日驚馬之事發生在你我身上,你當真以為以你三腳貓的功夫,能安然無恙?”文鸢冷哼一聲,“況且我也沒說過此事一定是喬益清所為,隻是說我在寺中見過此人。不過以喬益清的秉性,他能出現在這裡,必不可能什麼都沒做。”
魏喑有些憨直地摸了摸頭:“雲雀,你别生氣嘛。我隻是擔心你們。”
文鸢白眼幾乎翻到天上:“我跟你這傻子生氣做什麼。”
季冠灼瞧得有些有趣,忍不住笑出聲。
但腹部肌肉牽連身體,好似每一處都在疼,使得他忍不住“嘶”得倒吸涼氣。
omega素來敏感,對于痛覺亦是如此。身上小傷口又實在太過,牽一發而動全身,連笑都不敢太過放肆。
“也不知是誰把他帶入寺中的。”他神情有些冷。
想到師從烨身旁那些暗潮湧動,季冠灼便覺得心中有氣。
傳胪大典如此重要之事,承天寺中根本不允許有外人出現。
因此這兩日寺中都有武僧把守,雖然做不到面面俱到,卻也不是喬益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夠混進來的。
除非有人将他帶進來。
車外忽然傳來敲擊之聲。
季冠灼掀開門簾,便瞧見李公公出現在車外,兩隻手上還都提着東西。
他瞧見季冠灼,老臉上擠出個笑。
“探花郎,皇上關心您,擔心方才驚馬之事緻您受傷,特地讓咱家給您送來了金瘡藥。您方便自己拿去清理包紮嗎?”
季冠灼倒吸一口涼氣,一副忍痛到極緻的模樣:“哎呀,李公公,你怎麼現在才過來……”
李公公被他吓了一跳,急得“哎喲”直叫:“探花郎,您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受了什麼重傷不成?哎喲,您怎麼不跟咱家提前說一聲呢。咱家現在就去找太醫來替您診治……”
季冠灼晃了晃手,臉上忍痛的表情已然不見:“我是說,你要是再晚點過來,我這傷口恐怕已經愈合了。”
李公公回過味來,狠狠瞪季冠灼一眼。
“你這探花郎,居然戲耍咱家,白費皇上一片好心。既然傷口已經愈合,那這藥咱家就拿回去了,回見。”
說完,他便氣勢洶洶地轉身,一路小跑着去追銮駕去了。
季冠灼回到車裡,笑得直不起身子。
他一邊笑一邊“嘶嘶”地倒吸涼氣,馬車裡像是裝滿了蛇。
他這也算是報了昨日調侃之“仇”了!
魏喑有些無奈地道:“澤明兄,你為何不如實說呢?”
瞧這幅樣子,也不像是會“馬上愈合”。
“怎麼如實說呢?”季冠灼笑夠了,擡手讓魏喑看自己手背上的擦痕,“不過是些細小擦痕,我忍不得痛,才會如此。在皇上那裡不算大傷。他送金瘡藥來,是他體貼臣子。倘若我蹬鼻子上臉,那便是我不知好歹了。”
李公公心裡帶氣,一路走得極快。
快到師從烨跟前,他又有些踯躅。
他得了皇上禦令去給季冠灼送藥,如今藥沒送到,又被調侃一番,這要如何禀告給皇上呢?
“怎麼回來了?”師從烨語氣冷淡,聽不出什麼起伏。
“皇上,奴才剛才去給探花郎送藥,誰知道探花郎卻說……卻說……”他猶豫着,不知該如何開口。
“什麼?”師從烨眉頭微皺,不喜他這幅吞吞吐吐的模樣。
“他說:‘你要是再晚點過來,我這傷口恐怕已經愈合了。’”李公公苦着臉,将方才所見所聞原原本本說出。
本以為皇上會因此責怪他,卻瞧見師從烨唇角居然彎了彎。
“雖說他沒受重傷,但方才身體在地上擦過,也不可能安然無恙。”他倒是被護得周全,連道小傷口也無。
此人不僅才華橫溢,又冰雪聰明,行事有趣,倘若不是身份存疑,他勢必會重用此人。
即便丞相之位,也不是給不得。
隻是如今尚未調查清楚此人和北狄人之間的關系,又有諸多疑點尚未捋清。
哪怕不為他自己,隻為滄月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