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某個戒律官有什麼特殊癖好。
但盥洗室還是太公開了,人流太大,每一個超凡者都可能察覺到邪神儀式殘留下來的氣息。一些狂信徒超凡者對此類事具有超常的敏感性。他不能打這個賭。
他始終需要為自己找一個新的儀式地點。即便他和艾德裡安互有協議,他也不可能讓艾德裡安擁有随時打斷他祈神儀式的機會。
都怪艾德裡安·費因!
離開盥洗室後,甯溪回到了房間。
他習慣性地看了會兒書,伊利亞德圖書館内隻有世俗相關的書籍才被允許外借,和超凡有關的書籍都被要求保留在伊利亞德。
如果他不能研究符文,他會喜歡一些曆史文學。而且他還需要為暑期活動備課,準備一些适合初學者的學科知識。
直到月亮從窗邊飄走,甯溪才終于感覺到些許困意。
他放下書和筆,把窗台上盛着聖水的杯子轉移到書桌,以防它被夜風吹倒。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躺在床上,甯溪花費了一些時間才入眠。
無論是天花闆的模樣,還是身下床墊,帶給他的感覺都是陌生的。他的身體習慣了宿舍的床墊和帶着些許迷疊香味道的床單和枕頭。
在智力發育的這個階段,他的絕大部分夜晚都躺在伊利亞德某個男生宿舍裡。床位靠近窗戶,所以他總是能輕而易舉觀察到夜空中巨大的月亮。
那輪他本該認為聖潔溫暖,實際上卻讓他有些不寒而栗的月亮。
甯溪在一陣模糊的自我催眠中睡去了。
在他睡着時,他無法看到,黑暗在他身邊聚攏。在這些最濃烈的黑色中,回蕩着人類不可理解、不可聽聞的的呓語。它們萦繞在雕像身邊,比黑夜的陰影還要黑暗。
第二天醒來後,甯溪的頭很疼,精神無法集中。他像是三天三夜沒有享受到睡眠一樣疲憊不堪,精力枯竭。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造成這種效果。
他掙紮着起床,查看聖水杯的情況,眼球狀煉金物依然安全地躺在其中。
母親已經出門上班,為他留下了早餐和一些生活費。她留下的便條告知他,今天需要購買什麼生活物品。按照一些慣例,如果他在家,那麼他将負責生活物資的采購。
甯溪在盥洗室待了一段時間,收拾自己的頭發和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像嗑嗨了的瘾君子。如果是在上一個家,他也許還不會這麼關注自己外表所帶來的影響。但他們現在搬到了一個更注重體面的社區,他希望他們的鄰居不會将他看做什麼需要戒備的危險人物。
吃過早飯,甯溪穿戴好,拿上錢出了門。
便條上畫了一個簡略的地圖,指引他找到附近的糧食和蔬菜市場。
隻有一條街道長的市場并不大,但非常熱鬧。在這其中,能注意到相去甚遠的衣着水準。然而如果僅以此就來判斷對方的身份,那就會造成重大失誤。
穿着光鮮整齊的可能是某個家風嚴格的家庭的傭人,衣着樸素清淡的也可能是某個初邁入中産家庭的女主人或是老夫人。
但如果在更高檔的社區,則完全沒有這種判斷失誤的擔心必要,因為富裕的紳士和夫人是絕無可能踏足這類下等地方的。他們昂貴的衣裙隻适合出入鋪着潔淨地毯,裝飾着華麗水晶吊燈的建築。
街道兩旁隻用木闆臨時搭建起來的攤位擁擠地排列着,相鄰的攤位之間隻用一條細小的空隙表明着界限。攤主們坐在矮凳上——大多是老年人,駝背,眼睛疲憊而無聊地盯着來往的行人。還保持着叫賣熱情的則會在有人将視線撇過來時,高聲宣傳自己的商品,吸引注意。
雖然甯溪常年困在伊利亞德高牆内,對外界的物價并不敏感。但是,當小販們運用自己的精明試圖擡高售價時,他們總會表露出一些撒謊的細節,這很容易讀懂。
甯溪擅長觀察别人,這是他在伊利亞德的生存之道。一個原人學生,想要在遍地銀血貴族的環境裡安然無恙度過八年,僅僅保持低調是不夠的。
甯溪慢悠悠的在市場中閑逛,他并不介意将時間花費在這些看似無趣的事情裡。他不禁注意到有一家商鋪的生意同他周遭的競争對手拉開了一個顯著的差距。攤位前擁簇的人群昭示着毫無疑問的歡迎度。
甯溪走過去,利用一些身高優勢越過那些矮小的老年人、婦女和男人的頭頂看向那間鋪子。然而他隻看到一間空蕩蕩的陳列展位,這家攤位顯然還沒有開張。這引起了甯溪的濃厚興趣,什麼樣的蔬菜能引發如此狂熱的追捧?
“您好,請問這家的蔬菜質量很好嗎?”甯溪禮貌地詢問身旁一位容色焦急的婦人。
“當然了,孩子!難道你是第一天來這裡選購食材嗎?”那位婦人驚訝地看他一眼,甚至有些生氣于他竟敢問如此無知又無禮的冒犯問題,“所有人都知道,湯姆的蔬菜擁有這個社區最好的品質。瞧,我們每天都早早過來排隊,就是為了能夠搶購到一顆土豆!”
“不止這個社區,我敢打賭,甚至是國王陛下都未必能吃到這麼好的蔬菜!”一位臉色紅潤到仿佛醉酒一般的中年男人大聲說道,“我的鄰居邀請我們家吃過一場晚餐,正是用湯姆家的蔬菜烹饪而成。那是多麼美妙的一頓飯啊,我至今還能回憶起那舌頭被刺激到顫抖的感覺。從那之後,我就再也忘不了這個味道了,其他食物對我來說簡直味同嚼蠟。”
“孩子,如果你沒有吃過湯姆的蔬菜,那麼你一定要嘗試一下。”有一位和藹的老夫人轉過頭來,溫和地對甯溪說,卻立刻招緻一些人的怒火。
“搶購蔬菜的人還不夠多嗎?為什麼還要引誘更多的人來分食屬于我們的那份!”
“沒錯,我已經兩天沒有買到哪怕一根胡蘿蔔了。”
“我們不需要更多無知的新手。”
“誰知道他是不是從哪個外面社區來打探消息的家夥。”
随着一道陰恻恻的聲音響起後,敵意顯然加重了。排在前頭的人紛紛轉頭,以一種強烈的排斥眼神望向甯溪。
“他隻是一個孩子,他能做什麼?”老婦人有些膽怯地回應道,底氣并不是那麼足。
“我不認識他。我對這個社區非常熟悉,我幾乎見過每一個會來市場購買食物的家庭成員。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他很可疑……”
敵意慢慢開始醞釀出暴力的沖動,甯溪能看到人們眼中的紅光。
甯溪對于情況轉變得如此極速而感到驚奇和困惑。他當然并非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他隻是無法理解人們這種近乎病态的喜愛。他直覺,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就在這時,那位充滿神秘感的湯姆終于出現了,他帶來了能夠令人瘋狂的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