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淋浴,而非沉入浴缸中享受被熱水包圍的溫暖舒适,隻有淋浴才能制造出這樣持續不斷的“噪音”。他此刻或許正微低着頭站在蓮蓬頭下,溫熱的水流落在他的頭頂,流過他黑如絲綢的頭發,堅實的肩膀、寬闊的胸膛與骨骼優美的背脊,順着光滑的肌膚與強健的肌肉蜿蜒而下……
夠了!
甯溪強行将自己的思緒從那些幻想中拔出來,臉頰滾燙。
這是完全的瘋狂,甯溪如此評價。
那是艾德裡安,艾德裡安·費因!
他究竟在臆想些什麼?
這是不健康、不道德,極度失禮的!
臆想一位男性的裸、體是不可接受的。當然,并不是說替換成女性就變得合适了。紳士不應該肆意産生這其中任何一種幻想。
甯溪長籲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尴尬得無所适從,開始疑惑自己為什麼坐在這個富麗堂皇的地方,一切都奢侈昂貴、精緻考究得令人不安。而距離他隻有兩個房間距離的浴室内,被他極度鄙視的人正在洗澡!
一段時間後,艾德裡安的卧室門打開了,他走出來,隻穿着長褲與襯衫,一隻手懶洋洋地拿着毛巾擦拭仍舊在滴水的頭發。
“你确定我們已經達到足以衣衫不整相見的關系了嗎?”甯溪幹巴巴地說,很快挪開眼神。眼前的艾德裡安太生活化,太親切随和……他不需要為這個奉行精英至上的優績主義者添加更多美化形象了。
艾德裡安聳了聳肩,“如果我們在安菲爾格,我會讓你騎上馬,到外頭的林場逛一圈,或者把你塞進圖書館,等你回來,我将不會有一根頭發攜帶有水汽。但是在這兒……”
安菲爾格,費因家族在封地之上修建的遼闊莊園,據說其内部裝飾的豪華程度較之國王行宮——翡翠宮不遑多讓。
甯溪為艾德裡安的這個荒謬暢想感到好笑,如果他出現在安菲爾格莊園,艾德裡安的父親——現任費因家族的族長,安菲爾格公爵大人會尖叫着讓人把他踏足過的每一塊磚都犁一遍,公爵大人的憤怒将會把整個安菲爾格莊園燒成灰燼。
不過,鑒于艾德裡安與他父親的關系,艾德裡安或許很樂意以此來嘲弄那位公爵大人。
艾德裡安在一把舒适的扶手椅上坐定,毛巾被随意地披挂在一旁。他的頭發仍舊帶着充足的水汽,隻是不再有水滴低落在襯衫衣領上。經過毛巾的一番蹂躏,那頭黑發顯得有些淩亂不羁,失去了平常那種順服和柔軟。但這種不規則地四處支棱奇妙地賦予了一種慵懶、松弛感。艾德裡安表現得放松,平易近人,但甯溪知道這些都隻是一種假象,一種手段。
“你也去洗一下?”艾德裡安突然問道。
“不要!”甯溪猛然回道,以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脫口而出,并且臉上燒起可疑的熱度。
艾德裡安對此報以一個疑惑眼神。
“那,喝點茶?我想,廚房不介意為我們臨時泡上一壺。”
“謝謝,不過還是不了,我想我不需要在這兒待上一壺茶的時間。”
艾德裡安将身子向後靠去,搖了搖頭,歎息,“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擅長拒絕我,我真好奇這樣的能力究竟是源自于你我之間的分歧,還是你的性格使然。”他的姿态優雅從容,高大的身材讓他輕而易舉将普通扶手椅坐成了王座。
“即便是金子,也有人在面對它時說不。”甯溪說,“我們應該傲慢地拒絕任何可能性嗎?”
艾德裡安微微一笑,“如此說來,我可以期待你會接受我的下一個提議這種可能性?”
甯溪輕輕歎了一口氣,也許他真的不應該在強詞奪理上和艾德裡安一較高下,他早該明白自己在這方面不會是艾德裡安的對手。
“也許吧,你不妨說出來聽聽。”
艾德裡安笑了,或許在許多年後,他對于面部肌肉的把控以及情緒的管理更為爐火純青時,他半點也不會讓人察覺到他的真實意圖和情感。但現在,艾德裡安的微笑卻還是暴露出些許蛛絲馬迹。他還太年輕,總是忍不住因為計劃在他三言兩語的撥弄下順利展開而得意洋洋
“你知道百合花區的盛甯街有一家利茲餐廳嗎?”
“嗯?”
“在經曆了如此糟糕的一場意外後,我想,不管是我們的身體還是心理都需要一些美食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