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雪猶豫着照做。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顔色相異的眼眸上。
【新的老婆已經……嗯?這居然是顧庭雪??】
【瞧我發現了什麼?!哪裡來的鴛鴦眼小貓啊啊啊啊啊[親親]】
【哇,是新美瞳嗎,比之前那副茶色的好看多了,請務必焊死在臉上好嗎?好的!!!】
陸時雨恍惚一陣,緩緩從這種“沒有技巧純高濃度美貌暴擊”裡回神,丢下洗了一半的青菜迎上前:“庭雪,新配的美瞳好襯你氣質喔!”
他開了個頭,餘下嘉賓七嘴八舌地附和,顧庭雪頓時淹沒在誇贊的海洋裡不知所措。他轉頭看莊明野,莊明野也正含笑望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說:我沒有騙你吧?
怔忪過後是鋪天蓋地的羞赧,除了“謝謝”,顧庭雪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容易抓住一個問題,立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沒有訂制。”
“天生的。”
“但我可以推你幾家店鋪。”
【不是人家在誇他不是罵他,這也要冷着臉??】
【都叫顧庭雪了,外表冷一點怎麼了,難道你們沒看出來小雪耳根早就紅透了麼[可愛]】
滿屋子的人,隻有裴億跟他們格格不入。他死死盯着顧庭雪身上那件陌生外套,生撕了莊明野的心都有。
顧庭雪前腳跟他分手,就這麼迫不及待跟莊明野勾搭上了??!
到了餐桌上,裴億端起酒杯,皮笑肉不笑的看莊明野:“聽聞莊總手上的項目有了新進展,恭喜恭喜啊。我敬你一杯?”
莊明野舉杯,卻不與他相碰,自顧自抿了一口。裴億便在這時低聲說:“是你告訴他的?”
“以為這樣就能趁虛而入?嗤,真是可笑。”
“我跟他在聖烈瓦魯斯大學花藤下接吻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就算分手了,情分還在,你拿什麼跟我争?”
“怎麼不說話?”
“現在知難而退,也不晚。”
莊明野撩了下眼皮,空出來的手死死攥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裴億一口喝光杯子裡的酒,眸光逐漸挑釁:“少廢話,敢不敢跟我比一場?”
具體比什麼,裴億沒說,莊明野也不問,就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較勁,不知不覺桌上的酒全進了他二人的肚子。
這下連顧庭雪都覺出不對了。
他看看喝紅眼的裴億,又看了看冷靜地灌自己酒的莊明野,疑惑道:“你們……在做什麼?”
【愛情争奪戰!(即答)】
【寶寶你就負責美美美跟吃飯,商業互撕這種危險又複雜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狗頭]】
【爺們要戰鬥!爺們要戰鬥!把是是非非紛紛擾擾征服——】
【笑死我了,前面哪個缺德樂子人發的腦袋裡有聲音了啊啊啊啊啊[已老實,求放過.jpg]】
“沒什麼。”裴億三分隐忍五分幽怨地瞥了眼顧庭雪,桃花眼波光潋滟,“久聞莊總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胸有城府深不可測,裴某佩服,忍不住敬上幾杯。”
“謬贊。”莊明野道,“裴總任性恣情放縱不羁,才真叫人拜服。”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些不是什麼誇人的好詞吧0.o?】
【哈哈哈這倆人湊一塊也太有節目效果了[嗑瓜子]】
沒有觀衆把他們的話當真,隻有兩位當事人心知肚明。裴億好似沒聽見莊明野說了什麼,一味地朝顧庭雪暗送秋波,末了道:“上樓醒醒酒,諸位慢用。”
過了會兒,顧庭雪也跟着離開餐廳。
微信消息流氓廣告似的彈個不停,顧庭雪攥緊手機,拉開陽光房的門。
裴億說想跟他談談那家店的事,字裡行間透着認命的氣息,看得顧庭雪心中五味雜陳。
小時候沒人願意跟他玩,每到體育課,他便偷溜回教室,躲在講台後翻看愛麗絲夢遊仙境的繪本,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學生們都在的時候,顧庭雪是不被允許觸碰這本書的。
十八歲那天,裴億把愛麗絲仙境送給了他。
顧庭雪是這片天地唯一的主人,他可以看書,畫畫,發呆,喝下午茶,不被打擾地做任何想做的事,哪怕裴億變了,他們之間的感情變了,但那家店面、十八歲的驚喜雀躍是真實存在的,顧庭雪不想破壞它。
一照面,裴億濃情蜜意地喊了聲寶貝,見他皺眉,無奈苦笑道:“庭雪,你真的要跟我生分到這種程度嗎……”
“不是我要和你生分。”
“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裴億打量着,發覺顧庭雪雖默默不語,卻沒太多抵觸情緒,不由地上前一步牽起他的手,“寶貝,我向你發誓,我跟方辰真的沒什麼,我甚至都沒碰過他!”
“真要有,那也是他自個兒一廂情願。”
顧庭雪與那雙多情缱绻的桃花眼對視片刻,突然轉身就走。是他想岔了,裴億隻是随便找借口騙他過來而已。
“看在那家店的份上!”裴億長臂一伸攔住顧庭雪,快速說道,“庭雪,我承認是我鬼迷心竅信了方辰的話,以為這樣可以讓你更在意我,沒想到惹你傷心了,對不起。”
顧庭雪垂眸:“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以後大家……”
“沒有過去,這件事在我這兒永遠過不去!我知道你心裡憋着氣,你打我也好,罵我也罷,隻要能讓你出氣,怎麼都行。”語罷竟直接帶着顧庭雪的手往臉上招呼。
“裴億……”顧庭雪吓了一跳,聲音有些顫抖,“裴億你别這樣。”
“裴億,裴億!”喝醉酒的人力氣極大,顧庭雪怎麼都掙不脫。
酒氣混着男人粗重的呼吸撲過面頰,顧庭雪反射性擡手護住腦袋,眼前斷斷續續閃過幾個畫面——夏夜,高大魁梧的男人踹開卧室門,不由分說地把他從床上拽起甩了兩耳光。
男人粗鄙的叫罵是野獸在咆哮。
幼童的抽泣是獵物瀕死時的悲鳴……
“松手。”一道低沉嗓音插進來。來人力氣極大,裴億吃痛松手,疑心腕骨被捏碎了。
“怎麼哪兒都有你?!”裴億怒目而視,回應他的是快準狠的一記拳風。
新仇加舊恨,裴億立刻就要還擊。然而在這緊要關頭,他掃了眼遠遠躲開的顧庭雪,頃刻有了一箭雙雕的主意。
顧庭雪小時候經常挨打,對暴力行為敏感,這也是他方才情緒突然失控的原因。裴億滿腦袋隻想複合,不小心把這事忘了,此時記起,毫不猶豫地拿來利用。
“寶貝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怕,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跟你動手啊!”他一面極盡溫柔地道歉,一面朝顧庭雪展示臉上的傷,“莊明野就是個神經病暴力狂,接近你是别有居心,千萬别被他騙了!”
“昨天晚上我想做點宵夜端給你,結果他一句話不說上來就打人,我嘴角現在還痛呢。”
“……裴億,”顧庭雪輕聲打斷他的話,“你是不是忘了,你們說那些話的時候,我也在。”
“我的耳朵聽見了,我的眼睛看到你們暧昧不清,你究竟要我把話挑明到什麼程度才肯承認,才不會把錯怪在别人頭上?”
身上被揍過的地方好像更疼了,裴億呼吸一滞,小聲喃喃:“可是他——”
“我代他向你道歉,醫藥費待會兒轉你,可以嗎?”顧庭雪盯着鞋尖前的一小塊地磚,一字一頓道,“裴億,你非要跟我鬧到相看兩厭的地步嗎?”
“對不起。”裴億鼻尖一酸,本能地想抓住什麼,“庭雪,以後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至少拍攝結束前,至少在姜欽的劇本裡我們還是情侶啊,你是我帶來的,我不能抛下你不管。”
“……”
顧庭雪尚未開口,莊明野先不耐煩了:“裴總這是聽不懂人話?”
他面朝裴億,擋在顧庭雪身前一字一頓道:“他說,叫你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