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誰？boss？玩家？npc？】

【應該是類似新手引導員之類的角色吧，幫助第一次接觸恐怖遊戲的玩家快速上手。】

【沒想到這遊戲還挺人性化，話不多說，先去預約一下子[抱拳]】

【還是先檢查檢查手機吧，怪物僞裝成人類又不是什麼稀罕事……】

顧庭雪在手機裡找到一段聊天記錄。

原來他的身份是探靈主播，聽說這棟公寓鬧鬼特意搬進來的。陸一是他花錢雇的幫手，負責在他直播的時候營造恐怖氣氛。

原主的手段相當拙劣，隻會在牆上畫幾個血手印，安排群演制造噪音，丢人頭道具等等，吓吓小朋友還可以，在資深靈異愛好者眼裡簡直漏洞百出，難怪火不起來。

聊天列表除了陸一發來的消息，還有幾條和經紀人的對話。

【老逼登：公司不養閑人！我告訴你，明晚熱度再達不到五千，直接給我滾蛋！】

【老逼登：真他媽瞎了眼招你這麼個廢物進來，别人都能做到的事，怎麼就你做不到？】

後面便是一連串不堪入目的辱罵。

足足過了二十四個小時，原主才有了回複：【劉哥，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證明我的價值！】

【老逼登：呵呵，你最好是[微笑]】

看起來，原主是個卑微懦弱的社會底層人物啊。面對經紀人唯唯諾諾，宣洩不滿的方式就是改了一個不痛不癢的備注而已。

遊戲任務是找出殺掉主角的兇手，是不是說明這個叫顧小川的人已經死了，自己正處在他的回憶裡？

顧小川為了完成任務，在論壇找到這棟鬧鬼的公寓，搬進來後再也沒能出去。

某種意義上說，他是被經紀人逼死的。

[叮！副本探索進度：5%]

“稍等。”顧庭雪給陸一倒了杯水，低頭打字：【劉哥，聽說你在狐扯待了十年，怎麼業績一直不如張哥啊？就連新來的小李都比你強，是因為不想嗎？】

【老闆真是瞎了眼才招你這麼個廢物進來，别人都能做到的事，怎麼就你做不到？】

【當初我要是跟了張哥 ，說不定現在也是小有名氣的主播了[歎氣][倒黴]】

【老逼登：你說什麼！！】

被踩中痛腳的經紀人開始咆哮，連發幾條語音過來。顧庭雪理都沒理，直接把人拉黑了。

[叮！副本探索進度：15%]

[顧小川的怨氣值降低了20%，怒氣值增加了5%！恭喜玩家獲得記憶碎片×1，是否使用？]

“使用。”顧庭雪說。

“呼哧——呼哧——”

劇烈的喘息聲結束後，一道跟他有七分相像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透着無盡恐懼：“不要過來……這遊戲我不玩了，你們愛找誰找誰，别纏着我！”

“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我——”随着一聲慘叫，世界重歸寂靜。

顧庭雪看見一道模糊身影在黑暗中溶解，乍然間，那個與他相似的男聲嘻嘻地笑了，慢慢說道：“顧庭雪，代替我吧，成為我吧，然後絕望死去……”

顧庭雪轉頭，右手邊除了撐着下巴微笑的陸一外什麼也沒有，可他卻覺得最後一句話像是顧小川本人貼在耳邊說的。

【你們快看阿婆給的那碗湯！！[驚恐]】

【窩草小雪的影子動了，他在不懷好意的笑啊啊啊啊啊啊！!】

“顧先生，可以開始了嗎？”陸一，也就是披着馬甲的莊明野瞧了眼時間，“再拖下去就幹不完了。”

“噢，好。”顧庭雪揉揉耳朵，站起來，“我們走吧。”

顧小川實在不是個膽大的人，不知道經曆了什麼，非要跟探靈這行死磕到底，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他這次的計劃依舊簡單，除了布置些手印腳印怪聲音之類的東西，就是把廊燈替換成紅色，安排陸一扮演跟蹤自己的幽靈。

打開門，顧庭雪被光線刺得微微眯了下眼睛。

整條走廊充斥着血一般的紅色，四周一片死寂，寂靜得仿佛來到了墳墓裡。

顧庭雪下意識抓住陸一的袖口，屬于活人的溫度給了他安慰：“這是……你已經換好了？”

陸一笑眯眯點頭：“怎麼樣，還滿意嗎老闆？”

“滿意。”就是差點吓到我了，顧庭雪腹诽。

【真的是陸一幹的嗎我不信啊啊啊啊啊[尖叫]】

【恐怖遊戲裡紅色一般代表危險，要不我們還是在家待着别出去了叭老婆QAQ】

電梯到了，顧庭雪開始兢兢業業往裡塗抹血手印，安放投影、音箱等設備，裝到一半，轎廂突然動了。

先是頭頂的燈閃來閃去，金屬門瘋狂開合，緊接着，電梯猛地一顫，好像有個大家夥蹦了進來，刺耳的超重警告聲響徹走廊。

“頻繁的閃光可能誘發光敏性癫痫，老闆有嗎？”陸一捂住顧庭雪的眼睛，沉穩的話音在他身側響起。

“我……應該還算健康。”顧庭雪說。

他本想移開陸一的手，但頂燈的确晃得他難受，糾結來糾結去，幹脆保持現狀：“謝謝。”

陸一大概是笑着的：“老闆雇了我，我就是老闆的人了。有需要盡管找我，不必客氣。”

顧庭雪被逗笑：“嗯，給你加工資。”

【是我的錯覺嗎，感覺這引導員在撩小雪0.o？】

【有、有點好磕是怎麼回事……】

【我說你們這群磕cp的怎麼在哪都能磕！隻有我注意到剛剛有什麼東西閃過去了嗎，給我吓萎了！！】

在顧庭雪看不到的地方，樓層按鍵接二連三亮了起來，電梯門每開合一次，門外扭曲的黑影便朝他們靠近一點。它沒有五官，凹陷的本該屬于眼睛的位置卻給人強烈被凝視的感覺。

黑硬的螯肢以人眼看不清的速度朝陸一揮過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顧庭雪不小心碰到關門鍵，金屬門閉合，鬼影發出一聲尖嘯，憤怒地抓撓外壁：“刺啦……刺啦……”

電梯在狂風驟雨般的報複中，堅強下行。

若此時有人一幀幀慢放，便能發現那鬼影其實進來過。它前肢抵着門縫，被陸一一腳踹出去又調頭蹿回，才硬生生錯過最佳時機。

“剛剛，是什麼東西？”顧庭雪問。

“行為藝術？反正長得有點醜。”陸一嫌棄道。

“噢。”顧庭雪心有餘悸點頭。

還好他沒看清。

【不是，這倆人也太淡定了吧？？？】

【陸一就算了，人家隻是npc，顧庭雪這個未免太超出我預料了,真就一點不帶怕的？】

【真的，老婆膽子好大嗚嗚嗚，一下子又從老婆變老公了QWQ】

【我看不是不怕，是壓根沒感覺到吧[笑哭]】

【确實，細思極恐，要先思考才能察覺恐怖的地方，沒有思考，就隻是被吓了一跳而已吧！】

【姐妹我覺得你真相了……】

【啊啊啊你們這群假粉，居然偷偷内涵小雪是笨蛋，我跟你們拼噜！[汪汪]】

【嗯？什麼叫偷偷，這不是衆所周知的事了嗎？[狗頭]】

做完準備工作，顧庭雪身上蹭了不少灰，黏膩膩的：“陸一，等我一下，我想洗個手。”

水龍頭流出來的水很涼，洗到最後有種刀子割傷皮膚的錯覺。

顧庭雪擦淨手指，察覺到一股充滿惡意的視線貼着發頂投射過來。他擡起頭，默默跟鏡中的自己對視。

不知從何時起，盥洗室産生了細微的變化。

靠在門口等他的人不見了，玻璃門反鎖，原本整潔的牆面正緩緩向外滲出污漬，整個空間像泛黃的舊照片，呈現出令人不适的灰黃色調。

顧庭雪重新看向鏡子裡的人，本能地感到一絲違和——對方擺動的幅度和他不太一樣，似乎慢了半拍。

顧庭雪皺眉，鏡子裡的東西也皺眉。

顧庭雪湊近一步，鏡子裡的東西也向前走了一步。

顧庭雪說：“我發現你了。”

鏡子裡的東西一哽：“……”在？為什麼搶我的台詞？

既然被發現，它幹脆不裝了，收起多餘動作直勾勾盯視着顧庭雪，與他如出一轍的紅唇誇張地彎起。

彎到一半，顧庭雪說話了：“請不要用我的臉做這麼奇怪的表情。”

他糾結地評價：“……好醜。”

笑是笑不下去了，它的嘴角一厘厘拉平，恢複面無表情的樣子，眼神愈發怨毒。

顧庭雪問它：“你是誰？顧小川？”

“你會從鏡子裡出來嗎？”

顧小川歪了歪頭，想擺出更恐怖的姿勢吓唬顧庭雪，然後趁他愣神，把人拖進來，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然而每當它向一側扭曲拉長自己的脖頸，總會想起顧庭雪說它醜的事，剩下的動作便怎麼也做不出來了。

“看樣子不能。”望着蛇一樣扭來扭去、被鏡框擠壓得變形的人，顧庭雪喃喃自語，“我該怎麼出去？”

顧小川動動唇，要笑不笑的：“你猜。”

顧庭雪猜不到，于是換了個問題：“你是怎麼死的？”

死因大概是每隻厲鬼的雷區。如果說方才顧小川還有幾分貓戲老鼠的悠然，此刻則是失去理智的暴怒。

“砰！”

它咆哮着撲過來，那張與顧庭雪相似的臉壓在鏡面上，像薄薄的餅皮。

[叮！副本探索進度：20%]

[顧小川的怒氣值增加了40%！掉落陽光公寓入住手冊×1]

顧庭雪後退兩步，在咔嚓咔嚓的碎裂聲裡驚訝地發現，盥洗室開始恢複正常了。

陸一握着他的肩，正焦急地喊些什麼：“我這是……怎麼了？”

“你說鏡子裡的人在叫你，要進去和他聊聊。”陸一撫了撫他的臉頰，“你受傷了。”

“抱歉。”沒有照顧好你。

顧庭雪摸摸臉頰，果真感到一點刺痛。

這點擦傷實在算不得什麼，幾顆細小血珠很快凝固了，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等退出遊戲回到現實，連這點痕迹都不會剩下。

但陸一似乎不這麼想。

他不知從哪拎出醫藥箱，用棉簽沾了碘酒，耐心為傷口消毒。

認真得不像npc，而是有感情的人類。

“你說，剛剛鏡子裡的人自己動了？”陸一問。

“嗯，他是另一個顧小川，已經死去的顧小川。”顧庭雪微仰着臉，含糊道，“你是不是，聽不太懂？”

陸一精準将棉簽丢進垃圾桶：“聽懂了。”

“你說衛生間裡有不幹淨的東西，走，我陪你去看看。”那氣勢，看着是去茬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