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燈亮起,黑色的車猶如一把利刃,悄無聲息地繼續在暗夜中穿行。江裴洲回答道:“我知道。”
兩個人誰也沒說那人是誰,卻都心知肚明。
喜歡一個人,不僅會觀察他的言行舉止,也會觀察其他人對他的态度,黎晏也是這樣做的。
休息室的一群人中,隻有一個人看江裴洲的眼神與衆不同。而面對自己時,眼中還帶了一股掩飾不住,或者說毫不掩飾的厭惡。黎晏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你拒絕過他?”雖然那人對黎晏不構成威脅,但還是讓他産生了危機感。
江裴洲壓下轉向燈,車輛左轉,駛入回家的那條路。
他的神情沒什麼變化,坦言道:“沒有。”
黎晏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很快,他又聽到江裴洲說:“他沒有和我表白,我沒機會拒絕。”
真是一如既往的回答。就像江裴洲高中時收到表白的情書,因為不認識對方,就自動忽視一樣。
“你知道他喜歡你?”黎晏的心髒皺成一團。
“能感覺到一些。”
那我呢?你能不能感覺到我和其他人的不同?黎晏沒有勇氣問出口,不想自取其辱,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你給我穿衣服,是不是故意給他看的,好讓他主動退縮?”
江裴洲不明白黎晏為什麼要揪着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斤斤計較。
車在固定車位停穩後,兩個人都默契都沒有任何動作。
在燈光昏暗的狹小空間中坐了一會兒,江裴洲推開車門下車,隔着一層擋風玻璃,黎晏的五官輪廓模糊,隻有那張微笑唇,此刻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
江裴洲打開副駕的車門,手腕搭在車窗上,解釋說:“我給你穿衣服,是因為怕你吹風着涼,怕你生病。你上次發燒,可能你自己記不清了,可我記得,你翻來覆去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穩。”
“我不明白,你不關心自己的身體,為什麼要在乎誰喜歡我這種連我都不在意的事呢?”
黎晏臉頰的神經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直視着江裴洲的眼睛,冷冷地問:“是不是誰喜歡你,你都不在乎?在你心裡,究竟什麼才是重要的?”
兩個人鬧得不愉快,卻也不得不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躺在同一張床上睡覺。
寬大的雙人被,被側躺在大床兩側的人扯出一條寬闊的銀河。
早上江裴洲起床時,黎晏已經不在家裡了。隻有蒸鍋裡冒着熱氣的早飯,證明這棟房子裡住了不止一個人。
江裴洲:【你去哪了?】
喵咪館二樓,黎晏坐在椅子上,看着畫布上的筆觸發呆。江裴洲的消息他早就看到了,遲疑半刻,最後還是回複了。
黎晏:【店裡。】
半天過去,黎晏的畫也沒有什麼實質性進展。下午時,好不容易進入狀态,黎晏聽到從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他連忙放下畫筆下樓,看到幾個人正糾纏在一起。
閃閃手腳并用地抱着一個身材瘦弱的男生,大喊道:“李華,你快去叫老闆!”
沒等李華反應,黎晏就跑過去問:“怎麼回事?閃閃你先站好,把人放開。”
閃閃眼尾的星星胎記都在用力,“不能放,就是他給小鵝下毒的。老闆,你快報警。”
“對,我親眼看見的。”
黎晏這才發現溫阮也在,小鵝正縮在他懷裡,耳朵因為害怕變成了飛機耳。
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後,黎晏打電話報了警。
原來溫阮今天休息,來店裡看小鵝,結果看到一個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生鬼鬼祟祟地拿着一個小瓶子喂小鵝,但是小鵝不想吃瓶子裡的東西,那個男生便用腿夾住小鵝,強行塞到小鵝嘴裡。
因為溫阮知道小鵝前段時間中毒的事情,直接問那人“喂貓吃的是什麼,是不是驅蟲藥”,後來閃閃注意到有人在争吵,過來了解情況,但男人心虛,想要跑路,被閃閃和好心的客人按住了。
很快警察來了,黎晏簡單說了前因後果,接着他作為店鋪負責人,溫阮作為證人,連帶着那個嫌疑人,一起去了派出所。
在路上,詢問了警察後,黎晏在群裡通知了其他貓咖店的老闆,讓他們一起過來提供證據。
到了派出所,黎晏才知道那個男生年紀不大,才十六歲,摘掉帽子和口罩,面部的五官長得還很稚嫩,典型的學生模樣,隻是臉色看起來很憔悴。
他沒有強硬地一問三不知,主動說出了自己做的事,甚至連毒害過的小貓的名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男生低着頭,眼睛看着地磚,像是機器人一般毫無情緒地說:“最後一隻貓叫小鵝。我是在短視頻上看到它的,有個網紅去那家貓咖店拍了視頻……很多人喜歡它,他們去看它,和它玩,還有人從幾百公裡外趕過來,就是為了見它。”
說到這兒,男生說話的音量陡然上升,“不就是因為它缺了一條腿嗎?隻是因為殘疾,就被人關心,就能被人喜歡,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它身上!”說完,男生猛然擡起頭,一雙無神的眼中滿是紅血絲,目眦欲裂地盯着面前的警察。
“它們都該死!缺了腿的!瞎了眼的!都該死!”男生瘦小的身闆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撞擊着困住自己的椅子。
黎晏做完筆錄,坐在溫阮身邊,歉疚地說:“今天的事謝謝你,耽誤你時間了,還要連累你在這裡陪我等,真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