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析亭被噎住了,腦子也空白了一瞬,原本還在琢磨着項目的問題節點在哪兒,這會兒思路一下子就全被清空的。
“抱一絲。”池析亭老老實實地道了個歉,把自己罪惡的蹄子從轉盤上移開,一時半會都不想再去碰那個轉盤了。
按理來說,以他的職業素質,是幹不出領導夾菜他轉桌這種事的。
或許還是因為......
太松弛了吧。
池析亭慢吞吞地戳了戳自己面前空空的餐盤。
褚聿和沈之哲沒什麼架子,他自己本身對工作也沒那麼在意了,對于業務上的事他依舊會有肌肉記憶,想盡力去做好,但是工作之外的人際關系方面,他就懶得抽出精力去經營了。
大不了開了他。
池析亭沒什麼所謂。
他現在的境況要比上輩子好太多了。
家境雖然稱不上特别好,但是也算是小康,父母關系和諧恩愛,都有自己的工作,家底也頗為殷實,不需要池析亭為他們的生計付出勞力。
不像上輩子。
家裡就像是個無底洞,自池析亭懂事開始賺錢起,就在無窮無盡地往裡面投錢,一筆又一筆,但是落進去之後也沒有激起任何水花。
家庭就像個被捆住的野獸,不會傷害池析亭,但是伸出的爪子死死地拽着池析亭,讓池析亭不管做什麼決定都要先考慮家庭。
不敢不卷,不敢反抗領導,不敢放下所有裸辭。
池析亭不到三十年的人生就這麼被家庭困住了。
但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好歹是自己手下的實習生,沈之哲還真不能讓池析亭被褚聿欺負了,嘶了一聲後道:“欺負人小孩兒幹嘛,他樂意轉就轉呗。”
現在好了。
人菜都不敢夾了。
沈之哲譴責地看了褚聿一眼。
褚聿:“......”
池析亭呆呆擡頭看沈之哲,整張臉上都寫滿了“這是在說什麼,我不理解”,見沈之哲還在朝褚聿投遞譴責目光,捏了捏拳,又木着張臉低下頭。
脖子好癢。
感覺缺根繩子。
褚聿看了池析亭一眼。
池析亭垂着腦袋,頭發烏黑濃密,發尾帶着點卷,乖巧地蹭在脖頸,發頂有幾根呆毛翹了起來,又随着低頭的動作蔫哒哒地垂下去。
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也确實和沈之哲說的一樣,不太敢伸手去夾菜了,埋着腦袋時不時用筷子戳兩下餐盤,斂着眉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褚聿手指微屈,指尖在筷子上蹭了一下,鏡片後的眼睛難得地困惑和遲疑了一瞬,半響後才微不可查地輕歎了口氣。
褚聿用公筷夾了塊蝦,面無表情地放進了池析亭的盤子裡,見池析亭一臉意外地看他,薄唇輕啟,道:“吃吧。”
池析亭頗為震撼地看了褚聿半響,又倔強地解讀一下褚聿的表情,無果後才小聲地道了聲謝,把褚聿的“心意”送進了嘴裡。
褚聿隻給池析亭夾了一次菜就不再動了。
池析亭把蝦肉咽下去之後又回頭看了眼褚聿,
褚聿的身形筆挺,姿态優雅,眼睛偏狹長,眼尾的弧度很漂亮,眼簾垂着,睫毛長的幾乎要碰到鏡片。
許是察覺到了池析亭的視線,褚聿懶散地掃了池析亭一眼,眉梢微揚,問:“怎麼?還要我給你夾?”
池析亭:“......不敢。”
池析亭飛快地彎唇沖褚聿笑了一下,然後轉回腦袋,隻當褚聿這話是把轉桌的事揭過了,自我掙紮了兩秒,又擡手小弧度地轉了一下桌。
褚聿和沈之哲都沒什麼反應。
好吧。
繼續吃!
池析亭頓時輕松了不少,埋頭開始幹起了飯。
進餐中途,一位服務生敲響了門,池析亭擡眼看過去時就見一位服務生端着一個圓盤走了過來,盤子裡是一隻鮮活的帝王蟹。
池析亭看了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
知道這是一般餐廳都會進行的一個步驟。
展示食材的品質。
服務生給池析亭幾人展示了一下後便準備離開,隻是在轉身的時候,意外地被褚聿喊住了。
服務生連忙在褚聿身邊俯身,詢問道:“先生,有什麼能幫到您?”
察覺到了不對勁,池析亭擡頭看了眼情況。
褚聿在和服務生說話,隻是聲音放的很輕,加上包廂門打開了,混雜着包廂外的響聲,池析亭沒怎麼聽清,隻是隐約感覺服務生突然側首看了他一眼,而後又沖褚聿點了點頭。
可能是在說結賬的事?
那看他幹什麼?
搞不懂。
池析亭腦子稍微動了一下就懶得運轉了。
應該和他沒太大關系。
想那麼多幹什麼。
池析亭心大地低下頭繼續享受美食,美滋滋地把鮮美的羅氏蝦送進嘴裡,臉頰被蝦肉撐得鼓鼓囊囊的,咀嚼的時候隻感覺整個口腔都充滿了蝦肉的鮮味。
褚聿不太餓,随便吃了兩口應付了一下後就不再動筷了。
沈之哲倒像是在外地受了不少苦,炫的飛快,不一會兒就把自己吃了個半飽,停下來放空了一會兒,又扭頭開始和褚聿聊了起來。
這頓飯吃的池析亭心理和生理都非常滿足,淺淺摸了摸自己吃的溜圓的肚子,池析亭又瞅了眼旁邊的褚聿,琢磨着該找個什麼借口先撤退。
褚聿和沈之哲應該是在聊工作。
池析亭聽了一耳朵。
褚聿下禮拜應該是要去M市出差,所以C市的項目要沈之哲盡量在他離開前解決。
沈之哲點頭應好,垂了下眼,腦子裡飛快地過了一遍自己手底下能安排去解決這個項目的人。
邢盼盼能力不錯,隻是她最近手裡頭的項目應該挺多的,再把這個爛攤子丢給她有些太不人道了。
鄒楠的話......好像過兩天要出差。
把人員都過了一遍,沈之哲一時間有些頭大,一時半會還真沒想出個好人選。
不然丢給實習生?
沈之哲餘光一瞥,目光在池析亭臉上頓了一下。
池析亭背後微微一涼,默默收回了暗中觀察兩位領導的視線。
“想什麼呢小池?”沈之哲問。
池析亭誠實開口:“在想一個合理的理由。”
沈之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