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空調的風開得很足,吹得年黎手指有些發僵。
他望着方玉澤,從方玉澤的眼神中一點點明白了話中的意思。
是啊,僅僅是戀人就夠了嗎?
戀人這兩個字對年黎而言夠了,對方玉澤而言卻遠遠不夠。
方玉澤要見的人都是商界的精英,每一個人拿出來都是明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身邊陪伴方玉澤去宴會的人需要有一個與之相配的地位,而不是一個隻能依附着方玉澤得到戀人稱呼的人,更不是一個卑躬屈膝伺候人的服務員。
明白了這個道理,嗓間的吞咽都變得艱難,年黎低下頭沉默了幾秒,低聲說:“我明白,畢竟是大場合......我和你一起去,我不進去,我就在外面和司機一起等着。”
方玉澤理着衣袖沒應聲,年黎又說:“你才犯了胃病,等會可能還會暈車,我就照顧你,其他的什麼都不做。”
方玉澤說:“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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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年黎在餐廳外面等了方玉澤很久,就連司機都中途去吃了個飯,年黎卻一直坐在車上望着餐廳的大門口。
方玉澤今天參加宴會的地方在一個高檔莊園裡,外面圍着高大的歐式鐵門,車子開不進去,年黎便一直盯着鐵門。
夜裡光線不好,他需要很仔細的分辨才能看清出來的人是不是方玉澤。
其實這樣守着也沒什麼用,他也不能進去,年黎隻是覺得這樣安心一些,最起碼他知道方玉澤在哪裡,總比在家裡漫無目的地擔心要好。
從七點半一直到十一點半,足足四個小時,年黎終于看見了方玉澤。
空中有些飄雪,方玉澤與一幫賓客說說笑笑走出鐵門,舉手投足間矜貴和從容不減半分,瞧着沒有什麼異常。
“方總出來了。”司機說。
“我知道。”年黎目光未動。
隔着深灰的車窗,年黎看見其他賓客圍繞着方玉澤寒暄,繼而陸陸續續乘車散去,等到隻剩方玉澤一人時年黎才敢走下車。
地下積了一層薄薄的白雪,腳踩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方玉澤一身黑西裝站在不遠處,暖色的路燈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修長。
忽然方玉澤腳步搖晃了兩下,年黎心口一緊,隔着風雪快步沖到了方玉澤的身前,将手中的大衣披到方玉澤身上。
方玉澤靠在年黎懷裡,捂着嘴巴咳嗽了兩下,肩膀都在顫。
方玉澤好瘦,每一次年黎抱着他都會這樣的感受,身上帶着淡淡的酒氣,混雜的香水的味道。
這次不是古龍的味道,是一種低調的特調香味,很好聞。
年黎輕拍着方玉澤的後背,問:“沒事吧。”
在年黎面前的方玉澤再也沒有剛才從容得體的樣子,他難受的閉着眼睛說:“扶我上車......”
此時小雪已經變成了大雪,紛紛擾擾落在方玉澤的肩上,方玉澤被年黎扶着走了兩步,難受的弓起腰,實在走不動了。
年黎彎下腰手臂繞過方玉澤的雙腿,直接将方玉澤橫抱了起來,快步的朝車上走。
一上車方玉澤就捂住嘴巴要吐,年黎早就将東西都準備好了。
黑色的塑料袋遞到方玉澤的嘴邊,軟墊墊在方玉澤腰後面,空調開得是最大的暖氣,就連今天司機開得車也是加長版的保姆車,方玉澤坐着舒服,也方便年黎照顧他。
方玉澤吐得厲害,年黎沒敢給他拍背,隻是撫摸着後背順氣。
吐完後年黎熟練的将垃圾收拾了,将自己身上的黑羽絨服脫下來蓋在方玉澤的腰腹處。
随後他蹲在方玉澤的身前,捧起方玉澤冰涼的手,不停地搓着,不停地哈氣。
方玉澤就任由他握着手,靠在位置上閉目養神,照顧的那叫一個體貼溫柔,就連司機都看着後視鏡搖頭。
那天半夜,方玉澤又發起了高燒,趴在床邊不停的吐酸水。
年黎在家裡急的團團轉,将方玉澤的私人醫生吳林奇叫來了。
他本是不知道吳林奇是方玉澤的私人醫生,不過是之前方玉澤的助理帶他去檢查傳染病的時候加上了醫生的微信号。
晚上方玉澤病的太厲害了,年黎病急亂投醫,在微信上問一下吳林奇該怎麼辦,誰知道吳林奇直接帶着大瓶小瓶的藥來了。
挂上了吊針後方玉澤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閉着眼睛,吳林奇對年黎說:“沒什麼大礙,就是腸胃炎犯了,連打三天針就好了,别擔心。”
年黎剛才急的鬓邊的發都汗濕了,聽見吳林奇這樣說他才松了一口氣。
他先是蹲在地上将方玉澤吐髒的地方清理幹淨,又去洗手間裡打了一盆涼水,蹲在床邊擦拭着方玉澤的額頭。
方玉澤發着高燒,體溫高,涼毛巾放在他額頭上沒一會就變熱了,年黎便守着十分鐘換一次。
一瓶藥打完,吳林奇要配第二瓶藥的時候,忽然一拍腦袋說:“呀,有一種藥我忘帶了。”
“那怎麼辦?”年黎立刻看向他。
吳林奇為難的說:“這個藥不是配方藥,藥店裡應該可以買到,隻不過這麼晚了......”
“沒事,我去。”不等吳林奇說完年黎就開始穿外套,他一隻手探進衣袖裡,另一隻手拿起手機說:“吳醫生,你把藥名發給我,我現在就去買。”
現在是淩晨三點,外面的溫度是零下,雪下的跟被子一樣厚,年黎沒有一點怨言的跑了出去。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吳林奇望着大門愣了好幾秒,無限感歎地回過頭,豎起一個大拇指對方玉澤說:“方總,好福氣啊.......”
方玉澤睡得淺,被他們的說話聲吵醒,他艱難的扯了扯嘴巴,聲音低啞地說:“有什麼好福氣,都是用錢換來的.......”
“哎,别這樣說,我看人家小年對你可是真心。”
方玉澤虛弱的笑了一聲,說:“真心?人心隔肚皮,我們這樣的人有什麼真心。”
吳林奇雙手插兜坐在沙發上說:“行吧,我一個小醫生不懂你們這些大老闆的心思,我就是覺得人家對你挺好的,提醒你一句,免得你以後後悔。”
方玉澤閉上眼睛,說:“我有什麼好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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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十二月,方玉澤的生日快到了。
年黎無意中從司機老鄭的嘴裡得知方玉澤很喜歡一個叫“TimingBy”牌子的手表,年黎想買一個送給方玉澤。
但是這個牌子的腕表很貴,最便宜的系列也要幾千元,好在年黎打工的高爾夫球場打工除了有固定的工資,還可以收小費。
那一段時間年黎每天都早出晚歸,恨不得将高爾夫球場所有的工作都包了,終于是在方玉澤生日前攢夠了錢。
方玉澤生日的那一天,年黎給方玉澤發信息,問他今天晚上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