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比斯似乎感受到了仿生人處理器中滔滔不絕的怒火,他湊到樂桓甯耳邊,小聲說:
“都說了,夫人不會無緣無故地邀請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叛逆。”
這話聽着是在怪他,語氣中卻洋溢着幸災樂禍的喜慶,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樂桓甯眼角一抽,攥起的拳頭中已經聽到了内置骨骼“咯吱咯吱”的聲音。
遲早把你們這群AI全都重置了!
樂桓甯抱着這種偉大的理想,在夫人複雜的眼神中微微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家小機器人就在外面,夫人可以走一下程序,我趁這個時間再看看這份筆錄。”
除了夫人發現屍體的過程外,筆錄上還有大老闆——現在包括夫人在内,兩個人的人際關系。
大老闆所在的高恒科技主要研究AI的優化與升級,相當于過去手機裡的軟件,而“手機”本身則是機器人使用的合金身軀,可以在中樞處理器的轉接下完成AI的指令。
高恒科技一直走在數字世界的前沿,他們将AI發出的指令短平快地傳入處理器中,縮短了數據到達的時間,使機器人可以像人類那樣,通過“神經遞質”的活動快速給予反應。
反應得越快,機器人就越像人,中樞處理器完全變成了另一種形式上的大腦,将視覺、聽覺、語言、感官等一系列外部反應通過分支中樞向内傳輸,最終由中樞處理器彙總後統一發布指令。
樂桓甯之所以能靈活地運用這具防身人軀體,全賴于當代科技在處理器上的建樹,而高恒科技,就是在AI與處理器間締結了更加快速的通道。
可他們畢竟是做軟件的,為什麼會以硬件捐贈的方式進行慈善呢?
樂桓甯想不通這個問題,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問一下夫人。但夫人既然也是慈善會的一員,想必這種事未必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而除此之外,大老闆在公司一共有一位秘書,三位股東,他們主要負責公司的日常運營。
秘書是一位長相斯文的中年機器人——在樂桓甯眼中,所謂斯文就是穿着得體,并在眼睛上正正當當地架上一件标志物,眼鏡。
就算AI沒有近視眼,眼鏡也是人類時代流傳下來的時尚單品,其象征意義早就超過了原本的含義,成為一些向往博學的機器人的心頭好。
這位秘書主要處理大老闆的日常事務,公司的事很少插手,但就資料上來看,他也參與了慈善會,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迎合老闆的喜好特意為之。
至于三位股東,每一位股東都代表了公司内的一部分權力,這些權力包括研發和市場兩部分,大老闆實行的其實是幕後的監管權,也就是公司内的行政機構。
研發項目的股東似乎與硬件和軟件的關系最近,但他們應該不會提出降低稅收的事。
市場部門的股東又與公司利益切實相關,的确有操縱價格之嫌,可硬件的利益再大,也和AI本身沒什麼關系。
這個問題實在是太燒腦了。
還有豐管家和夫人……
作為大老闆的家人,豐管家應該完全不了解公司和慈善會的事,除非有什麼個人恩怨,否則沒必要殺死自己的衣食父母。
那麼夫人呢?
作為第一個發現遺體,又是提供大量證據的人,夫人有沒有可能監守自盜,将自己的丈夫殺害,然後再嫁禍他人?
動機是什麼,總不可能無緣無故搞這麼一出,難道是夫妻矛盾?
樂桓甯突然想起什麼,擡頭問夫人:“上次為老闆執行委托的時候,得知您家裡有一位公子,請問他現在在哪兒?”
夫人正在确認阿爾法發來的合同,聞言微微一頓,回答道:“今天請這群人來的目的您也知道,我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陷入危險,他現在在家,由保姆照料着。”
原來如此,這麼一看夫人似乎對自己的孩子很在乎。
“夫人,冒昧的問一句,您家公子與老闆的關系如何,既然他每天晚上都一個人待着,想必沒什麼時間帶孩子吧?”
樂桓甯這話問得彎彎繞繞,AI應當體會不出其中的含義。
夫人想了想,認認真真地回答了對方的疑問:“他晚上的确不與我和孩子交流,但孩子還是很喜歡他的,白天如果不忙,他會帶着孩子去上城區玩,或者給孩子送一些禮物。”
那父子之間沒什麼矛盾,夫人總不會為了孩子去殺人。
當然,前提是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阿努比斯不知着了什麼道,樂桓甯當他的面問了這麼多問題,他居然一句嘴都沒插,老老實實地坐在一邊旁聽,老實得和他身上吊兒郎當的氣質嚴重不符。
他的雙眼中泛着一層幽暗的綠光,就這麼一時半刻的功夫,數據流從他的瞳孔中飛速閃過,似乎在時刻記錄着兩個人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