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希爾小姐,快醒醒,再不醒你小男朋友要來找我麻煩了!”
露希爾微微睜開眼,嗫嚅道:“樂老闆,你一天到晚胡說什麼呢。”
“謝天謝地,終于醒了,我現在就帶你去機械廠,走。”
樂桓甯将露希爾扶起來,踉踉跄跄地扶着牆。露希爾看了眼地上的漢森,後知後覺地想起些什麼。
“等等,他……”
樂桓甯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搖了搖頭:“不行,我試過了,他體内的中樞被電流完全損毀,已經無法再調取任何數據了。”
“這樣啊……”
漢森是她那位朋友的爸爸,平日裡的行徑頗為令人不齒,雖然露希爾無數次唾棄這個抛妻棄子的酒鬼,但一個熟人忽然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多少讓她産生一絲唏噓。
“看來邪/教是一點線索都不打算給我們留下了。”
這教派具體叫什麼名字,有多少人,教主是誰,對樂桓甯來說全都一無所知。要不是這次意外的營救行動,他興許永遠不會和這群人打交道。
當然,也不一定。
“目前線索已經徹底中斷了,你還打算繼續找下去嗎?”
露希爾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人類沒有滅亡時,有多少人千百年如一日地在同樣的地方做同樣的事,他們的一生那麼艱難,尚且沒有輕言放棄。”
“而我作為一個AI,又有什麼放棄的資格呢?”
這是樂桓甯又一次遇見的,清晰地将自己認定為AI,且與人類不同的機器人。
曾經他也産生過無數次放棄的想法,被簽約公司放棄的時候,找工作失利的時候,甚至更早,他在孤兒院裡,望着窗外的天空發呆的時候……
但想來要是真放棄了,他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或許會成為一個混混,在人類尚未滅亡的街道上厮混,又或者哪個墳頭裡的一捧灰吧。
“不放棄可以,但你現在所有數據都是通過我搭建的臨時通路來進行傳輸的,要是再産生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你體内的中樞可就不保了。”
露希爾已經發現了,此刻的她系統運行起來遠比以前要遲鈍得多,腦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糊住了,時常有斷片的嫌疑。
雖然她根本就沒有腦子。
“阿努比斯已經去追那名兇手了,警察過會兒就來收拾殘局,我先帶你去機械廠,等修好中樞以後再商量接下來的事。”
樂桓甯扶着露希爾離開了暗巷,臨走前,她又回頭看了眼老漢森的遺體。
從AI離開中樞那一刻起,金屬做成的軀殼就變成了一堆名副其實的廢鐵,它們不會腐爛,不會消失,隻會因生鏽而布滿斑駁的創傷,它們孤獨地沉睡在回收站内,等待身上的零件被拆卸重組,彼此融合,最後成為新生AI的一部分。
“好,我們走吧。”
未來某一天,她也會躺在回收站裡,為下一個固定意識的誕生做準備嗎?
也許吧,但至少現在,她還有很多事亟待完成。
樂桓甯已經快成為機械三号廠的常客了,短短幾天内反複造訪,瑞爾先生麻木地将他們領進去,隻不過這一次不可避免地會碰見前來換腿的埃爾訊。
埃爾訊的腿已經調試得差不多了,眼下又成了一隻活蹦亂跳的猴。當他看到樂桓甯攙扶着露希爾走進來時,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一個箭步滑到了兩人面前。
“不是,樂老闆,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剛才去哪兒了,她怎麼會受傷啊!”
然而埃爾訊圍着露希爾轉了三圈,硬是沒發現她傷在哪兒。
“中樞,别看了,她的中樞被電流擊中,現在已經損毀得差不多了,你再不讓路,等會兒你小女朋友可就真沒救了。”
埃爾訊聽到“中樞”兩個字時,剛換的腿瞬間一軟,差點跪在樂桓甯面前。
“中樞,不是,你們……”
埃爾訊手忙腳亂地給樂桓甯讓出了一條急救通道,露希爾被一群人衆星拱月般送進了急救室,兩個人站在外面,樂桓甯大緻交代了方才的經過。
埃爾訊抹了把臉,痛心疾首地歎道:
“我操樂老闆,剛才我就不應該抛下你們的,要是我跟你們一起去就好了!”
樂桓甯斜晲了他一眼,淡淡道:“别一天到晚操天操地的,你去有什麼用,無非就是多了個炮灰罷了。”
埃爾訊痛心疾首得快憋不住了:“那也能替她擋一下啊,再不濟,再不濟我還能把她背過來搶救吧!”
背過來搶救的話人早沒了,還不如他臨時搭建的通道有用。
樂桓甯壓根不在乎埃爾訊嘴裡胡說八道些什麼,他隻關心阿努比斯現在怎麼樣了。
那犯人居然會不顧民衆安全,使用這麼卑劣的手段,一看就是個窮兇極惡之輩,阿努比斯去追他真的沒問題嗎?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樂桓甯越想越糟心,仿佛阿努比斯的中樞已經被那古怪的聲波轟成了碎片,和漢森一樣,躺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