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桓甯微微一怔,專注地盯着他的雙眼,低聲道:
“警官先生,你遇到什麼麻煩了嗎,沒關系的,如果有需要,你随時可以向我發起委托,萬事屋收你個友情價,不過分吧?”
“萬事屋”三個字像一根富有魔力的定海神針,頃刻間鎮壓了阿努比斯慌亂的心神。
“樂……老闆?”
樂桓甯低笑一聲,回答道:“警官先生,我以為你出城一趟,把自己的中樞也丢在外面了。”
他不是那些堆在沙坑中的屍首,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
“人”這個字甫一冒出來,阿努比斯愣怔片刻,不着邊際地問道:“樂老闆,你已經沒事了嗎?”
“怎麼,難道我必須死一次看看?”
樂桓甯現在能跑會跳,說起話來也一如既往地毒舌。但不知道為什麼,阿努比斯就是有種怅然若失的感覺。
就好像他經曆了一次艱難的生死,無法對外人言明,隻能悄悄藏進心裡,待日後千次萬次地咀嚼這份遲來的痛苦。
有點孤獨,但更多的是後怕。
雖然他根本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樂老闆,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嗎?”
樂桓甯勾起唇角,再一次走近阿努比斯——這一次,對方沒有像見鬼那樣突然跳起來。
“我相信警官先生一定不會放着公民的性命不管不顧的,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想要什麼?隻要我能辦到的,都可以盡量滿足你。”
樂桓甯說完這話,又想起什麼,嚴肅地補充了一句:
“當然,錢不行。”
那色呢?
可是這麼問又有點奇怪,好像堂堂正正的警官先生是什麼下流登徒子似的,說出去影響不好。
阿努比斯認認真真地想了想,不知道自己從樂桓甯身上到底能圖謀什麼。
最終,他歎了口氣,決定暫且放過這個口出狂言的人:
“那就先欠着吧,等過幾天我心情好了,再考慮讓樂老闆做點什麼。”
樂桓甯點點頭,總覺得阿努比斯這反應挺奇怪,像是被人奪舍了。
他不會也是從過去穿越到現在的吧!
一旦産生這個想法,樂桓甯瞬間覺得哪哪都不對勁,然後開始瘋狂複盤他和警官先生認識到現在經曆的全過程。
阿努比斯有的時候表現很微妙,不像一個AI,的确有點類人化舉動。
但是綜合他以往的一舉一動,樂桓甯又覺得,他應該不是人類托生的——阿努比斯骨子裡有很多教條似的約定,類似于機器人三大定律——但是鑒于人類已經滅亡了,所以AI堅守的信念可能變成了另一種禁令。
“嗯,也好,反正你随時都能找到我不是嗎?”
這本來隻是句無心之言,無奈阿努比斯剛從狼窩裡把樂桓甯救出來,此刻這句頗有歧義的話恰好點燃了一團火,燒得他整個中樞都開始發起燙來。
瘋了,他簡直是瘋了!
“是,是啊,我能找到你……”
糟糕,舌頭好像打結了,說話有點不利索。
阿努比斯幹脆閉上嘴,甩了個千年不用的酷哥架子出來,将自己僞裝成大病初愈的鹌鹑。
樂桓甯難得見他有吃癟的時候,原本受到重創的中樞似乎也沒那麼擁堵了。他故意往前蹭了幾步,坐在了阿努比斯身邊。
阿努比斯忽然激靈了一下,整個人往後撤了幾厘米。
樂桓甯:“???”
什麼情況,他身上長虱子了嗎,至于這麼嫌棄!
“咳,警官先生的救命之恩我們可以稍後再議,我隻想知道,邪/教扣押的那名少女究竟是什麼情況?”
在那個女孩眼中,地下室的每一名少女都是囚籠中的金絲雀,是邪/教實驗的犧牲品,她做好了囚困一生的準備,卻從沒發現所謂的同類不過是她本人的複制品。
一說到正事,阿努比斯總算恢複了一絲理智,他迅速将那些旖旎又暧昧的心思打成了一個壓縮包,藏在中樞内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你說的那個人,其實是秘管局80年前失蹤的一位成員,據說秘管局找了她十年,最後以遺體未回收封檔,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新人換舊人,估計已經沒人記得她了。”
80年前?80年前的人居然還是一位少女?
但話又說回來了,樂桓甯來這個世界統共不到一年,的确有很多重要的邏輯問題尚未解決。
比如說,合金鑄成的身軀無法生長,那麼AI究竟是如何完成生老病死這一過程的呢?
以前樂桓甯總是刻意忽略這點,他想着時機到了,自己就能回到過去,再也不會跟這個世界産生交集,這樣的問題沒必要考慮。
沒想到這個世界的回旋镖終究擊中了他自己。
但看阿努比斯那樣,似乎并不意外。
難道他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