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同樣擁有拆解代碼的能力,可這就像人體實驗一樣,總要有人嘗試運行這些代碼。神農嘗百草,最後被毒草所害,他們也必須經曆這樣的過程。
然而樂桓甯并不着急,他現在隻想知道殺害那對母子的真兇。
“沒關系,你可以慢慢考慮,編譯如此複雜的代碼并不容易,我想他們短時間内應該很難對這些代碼進行升級。”
這話聽起來極度不詳,阿努比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件事暫且擱置,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晚上七點,我們去調查那家酒吧。我相信,隻要邪/教還在,所有的問題遲早都能解決。”
之前的擁抱太短暫了,短暫到像一場時光留下的錯覺,樂桓甯恢複冷靜,答應了警官先生的提議:
“好,那就明晚再見。”
這是他與那對母女最後一次見面,樂桓甯看了眼破舊的塑料棚,裡面躺着幾具與塑料棚同樣破舊的身軀,她們告别了這個虛假又慘淡的世界,化為流淌的數據,與時間一起走向寂滅的終點。
外面的夕陽漸漸隐沒,樂桓甯走到巷子口,突然回頭,對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阿努比斯說道:
“警官先生,你談過戀愛嗎?”
正被一堆事情攪合得焦頭爛額的阿努比斯微微一怔,擡起頭,不受控制地問道: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先走了。”
樂桓甯剛轉身邁出一步,一隻手瞬間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整個人定在了原地。
“樂老闆,你問這樣的問題,是在對我進行某種暗示嗎?”
樂桓甯回過頭,笑着說:
“警官先生,自信是好事,自戀可就是一種病了。”
他在自己的立場與意願中徘徊不休,一觸即走,就像輕輕拂過的風,若有似無地留下一點暧昧的痕迹。
但這一次,他沒有如願。
“樂老闆,我不認為這是自戀。”
阿努比斯依舊沒有放開他,他将樂桓甯拽回了小巷,就着夕陽最後一縷光,靜靜地凝視着他。
“樂老闆,釣魚也不是什麼好習慣,魚群早就滅絕了,你釣不上來的。”
他将樂桓甯堵在牆邊,看到了對方眼裡一閃而過的慌亂。
“警官先生,我說了,我是要告你性騷擾的。”
樂桓甯想走,然而阿努比斯的力氣太大,始終不肯讓出一條通路。
和剛才的擁抱不同,這一次的阿努比斯強勢又危險,徹底變成了狩獵的胡狼。
“你現在就可以向警察局舉報,保證他們不出十分鐘就能趕來,然後看到我把你堵在這裡,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阿努比斯既沒有靠近,也沒有遠離,他圈出了一片狹小的空間,讓樂桓甯無法離開,隻能靠在牆上,被迫注視着他的雙眼。
一個自由的囚徒,一個掠奪的惡魔。
“警官先生,你不覺得我們的關系已經越界了嗎?”
樂桓甯似乎心有不甘,他無法堅定自己的反抗意識,隻能像這樣虛張聲勢,别别扭扭地表達内心的不滿。
不滿嗎?他不知道,他不是一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他知道自己對面前的機器人懷有别樣的感情,又害怕被陌生的世界吞沒。
他像一隻緩慢爬行的蝸牛,用觸角一步步試探對方的底線。
“是嗎?我以為我們早就越界了。”
阿努比斯一點點靠近樂桓甯,他在對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那裡隻有自己,不存在任何别的東西。
樂桓甯随着他的靠近變得越來越害怕,他雙手抵在了阿努比斯的胸膛上,卻始終沒有力氣推開。對方強大的氣勢震懾了他的動作,他看見死神緩緩靠近,在他的眉心中落下了一個輕如雨滴般的吻。
“你還沒有做好準備。”
阿努比斯的聲音忽近忽遠地傳到他耳朵裡,填補了那一吻留下的空白。
“但我期待聽見你的答案。”
樂桓甯後知後覺地攥住了他的衣服,低聲叫道:
“阿努比斯。”
“嗯?”
“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嗯。”
“我可以相信你嗎?”
“……嗯。”
樂桓甯連最後一點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低下頭,再一次靠在了阿努比斯的肩上。
“那就,讓我先休息一下吧。”
“好。”
夕陽終于落下了地平線,但阿努比斯的手卻一直抱着樂桓甯。
樂桓甯像是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他閉着眼,緊緊地攥着阿努比斯的衣服。
兩個人在巷子裡站了一個小時,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樂桓甯睜開眼,唇角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
“好巧啊,我也沒有談過戀愛。”
阿努比斯抱着他的手收得更緊了一些,這一次,樂桓甯清晰地察覺到他的緊張。
“那不如,我們試試?”
阿努比斯的頭垂了下來,直到嘴唇靠近了樂桓甯耳邊。
“好。”
死神的聲音帶着溫暖的允諾穿透處理器,以強烈的信号貫穿了中樞——
這是一種與神經遞質同樣的存在,它是電流,是代碼,是心跳的起伏,是數據的波動……它們變成了一簇簇閃耀的光點,在兩人之間構建出新的橋梁。
胡狼終于找到了滿意的獵物,被時間遺忘的靈魂也尋到了安定的歸處,所有動蕩與不安漸漸消失,唯有風暴中的避難所依舊伫立于燦爛的燈塔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