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桓甯正思索間,不遠處突然傳來瑞德爾爵士的一聲哀嚎。
這動靜在偌大的仿生人墳場中顯得格外瘆人,樂桓甯一個哆嗦,瞬間回頭看去——隻見瑞德爾爵士滿臉驚恐地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伸出手。
他像是被恐懼攥滿了,一張嘴張張合合,什麼都說不出來。
樂桓甯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離瑞德爾爵士大約四五米的地方,一具仿生人如同詐起的僵屍般,直愣愣地站在那兒。他四肢彎折,手和腳朝兩個相反的方向張開,白色的腦袋垂在一側肩膀上,将斷未斷,正死死地盯着地上坐在地上,被吓到宕機的機器人。
什麼情況!
樂桓甯倒抽一口涼氣,身上的陽光像是被冰淬過了,散發着絲絲寒氣。
仿生人沒有動,他像一個立在沙坑中的3D展闆,前後左右都是他的展台。他的發絲上還沾着不少細軟的沙礫,兩邊嘴角一翹,其驚悚程度能把人的魂都給吓飛。
這樣一個東西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是個人都得叫兩嗓子。瑞德爾爵士已經完全吓傻了,他眼睜睜看着那名仿生人牽起嘴角,朝他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而不遠處的阿努比斯已經緩緩起身,朝樂桓甯打了個手勢,擡起腳,慢慢從背後接近那塊展闆。
就在這時,始終一動不動的仿生人仿佛背後長了眼,垂在肩膀上的腦袋360度轉了個彎,徑直看向已經伸出胳膊,即将動手的阿努比斯。
腦袋從下到上翻起來的一幕實在過于驚悚,阿努比斯不再猶豫,以手作刃,徑直劈向仿生人側彎的脖頸。與此同時,樂桓甯打開後台,開始嘗試對接這名仿生人的中樞。
仿生人有身體,有中樞,卻唯獨沒有接管中樞的AI,按照過去人類的話說,就是一具缺少靈魂的行屍走肉。
那麼這具行屍走肉到底是由誰控制的呢?
樂桓甯對接中樞的瞬間,一個極其簡短的程序就像燃起的火苗一般,頃刻間燒遍了整座後台。
不遠處的仿生人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控制,阿努比斯劈過來的同時,仿生人向前一撲,靈敏地躲過了這次攻擊。
原本和仿生人隻隔着四五米的瑞德爾爵士此刻近距離欣賞着他的胴體,合金做成的身軀打着顫,連帶白色的西裝也像得了痙攣一樣,撲簌簌地抖動着。
樂桓甯的指尖飛速地在鍵盤上移動,後台的這道程序就像某種增殖的病毒,迅速占滿了整個内存,而樂桓甯正在試圖植入自己的代碼。
可惜這後台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邪門,無論他添加怎樣的代碼上去,都會被霸道的程序強制删除,樂桓甯做不了任何改動,隻能眼睜睜看着它坐着火箭往下跑。
仿佛它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神,容不得别人侵犯它的領地。
而另一邊,阿努比斯明顯感到了對方的棘手,他腳下用力,帶動腰部一個擰轉,狠狠地踢在了仿生人的後背上。
沙坑不比平地,柔軟的沙子增大了腳下的阻力,阿努比斯的動作産生了細微的滞澀。
這一踢雖然落到了實處,但後續的力道被沙子卸去了大半。仿生人踉跄幾步,被瑞德爾爵士的長腿絆倒,咚一聲栽進了這個形同餃子皮的人懷裡。
瑞德爾爵士已經吓得完全失聲了,發聲裝置猶如被人塞了團棉花,堵得他喉嚨裡憋出了“滋滋”的電流聲。
他像是踩了電門的貓,兩手一哆嗦,扣住仿生人的肩,囫囵那麼一扔,又扔回了阿努比斯面前。
阿努比斯:“……”
迎面飛來一個長相和樂老闆一模一樣的人,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這麼一猶豫的功夫,腳下當先做出了反應,照着仿生人的腹部狠狠地踢了上去。
仿生人的身體就這樣在半空中打了個對折,然後塵歸塵土歸土,咚一身回到了自己同類身邊。
樂桓甯:“……”
他睜着雙眼,手上忘記了動作,寫到一半的代碼像是掉進了海中的小魚,噗通一下消失在無限更新的代碼中。
“你們這也……太暴力了吧。”
雖然這名仿生人看着可怖,但他從始至終就隻是笑了幾下,順帶躲過了一記阿努比斯的攻擊,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反觀他們這邊,一個個反應過激,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油鍋上開party。
阿努比斯也覺得奇怪,這名仿生人從頭到尾都像個奇行種一般站在那兒,既不攻擊也不說話,像是内部出BUG了一樣,但是它閃躲的動作又分外流暢,也許BUG出了一半,另一半還在艱難掙紮?
還别說,明明用的是同一張臉,樂桓甯看上去就分外美麗,這名仿生人就像被鬼上身了一樣——試想樂老闆要是每天用這樣的笑容面對他,阿努比斯恐怕到了半夜都得做噩夢。
瑞德爾爵士:“他,他為什麼會動啊,你們以前看到的也是這樣嗎?”
那肯定……不是啊。
樂桓甯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麼嚴肅的場合下笑出聲來,可他剛才的舉動實在出人意料,樂老闆沒忍住,捂着嘴發起抖來。